曲应策眉头紧锁,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警告:“谢天歌,齐公公,便是那个一直想杀你的人。”
“什么?!” 谢天歌猛地抬头。然而,震惊过后,谢天歌的脑子飞快转动,她很快想明白了个中关窍,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受伤的恍然:“是因为……我是谢家余孽吗?”
“不是。” 曲应策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她的猜测,他的声音穿透水汽,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清晰地传来,“是因为我喜欢你!”
谢天歌再次怔愣住了,今晚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转不过来了。
“是不是……连皇帝姑父也要杀我?”
谢天歌心里越发难受,她现在变成众矢之的,是不是因为那些真正宠爱她的人都不在了。
曲应策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悲伤,立即解释道,“先帝和齐公公对你的慈爱,不是假的。只是,在他们心中,政治大局,皇权稳固,永远凌驾于所有私人情感之上。”
先帝不愿看到新帝为情所困,齐公公则是忠实地执行着先帝的遗志,要为他扫清一切可能影响帝王“无情”的障碍。
谢天歌似乎听懂了,心里因为那句“慈爱不假”而有了些许宽慰,但随即涌上的,是更深的无奈和悲凉,好像……并没有因此好受多少。
就在这时,曲应策突然话锋一转,“谢天歌,谢家的诏令……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你身上?”
谢天歌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抬头,强自镇定地反问,甚至带上了一丝被质疑的恼怒:“谢家就剩我一个人了,诏令不在我这里还能在哪里?!”
曲应策敏锐地捕捉到她瞬间的紧绷和那丝不自然的反应,眼下闪过一丝狐疑,但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慢慢地从池水中站起来,带起一片水花。用旁边准备好的棉巾,仔细地擦干净身体上的水珠。烛光下,他身体的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腹肌壁垒分明,只是肩胛、肋骨等处分布着几道深浅不一的旧伤疤。但这些伤疤非但没有破坏整体美感,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野性和悍厉。
曲应策从容地穿好柔软的寝衣,从浴池中漫步而出,湿漉漉的墨发披散在肩头,整个人显得慵懒而放松。
他赤着足,一步一步走向仍坐在秋千上的谢天歌。
寝衣的带子系得松散,胸口大敞,谢天歌能清晰地看到他绷带上渗出的新鲜血迹,以及那紧实完美的腹部线条,带着强烈的男性侵略气息。
谢天歌心头一紧,猛地往秋千后面一缩,尽量拉开与他的距离,声音带着明显的防备:“你别再过来了!”
曲应策果然依言站定,不再前进。
他看着她戒备的模样,轻飘飘地说道,“别害怕。我今天这一身伤,没力气对你做什么。” 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安抚她。
谢天歌紧紧盯着他,那眼神仿佛清晰地传递出疑问:那你想干什么?
曲应策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我真的很累了,想休息。”
谢天歌却像是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立刻说道,试图将他推离:“那你在你自己的寝宫,不是会睡得更好、更舒服吗?”
因为她这句话,曲应策眼中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悲凉,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肯定:
“不会更好!”
说罢,他不再看她,自顾自地走进了那片谢天歌的“闺房”。
他好像对里面的陈设极为熟悉,没有丝毫陌生感。
他缓缓地走到谢天歌床边的软塌处——那本是她在谢家时,给偶尔守夜的阿莹准备的舒适软塌。
然后,他一个尊贵的帝王,竟然毫不嫌弃地、很是舒适自然地躺了上去,甚至自发地拉过旁边叠放整齐的薄被,盖在了自己身上。
谢天歌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但她不想上前与他说话,更不想靠近那张软榻,她便这样一直静悄悄地坐在秋千上,或者移到远处的椅子上,默默地观察着,保持着距离。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一直到夜深人静,殿内只剩下更漏滴答和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谢天歌仔细听着,确认软塌那边传来的呼吸声均匀绵长,曲应策似乎真的已经陷入沉睡。
她这才打了个哈欠,强烈的倦意席卷而来。没睡好的人,何止是他一个,这几日她亦是身心俱疲。
谢天歌悄悄地、悄悄地挪动脚步,回到了那张属于她的、无比熟悉的小床。
她像一只久违了巢穴的幼兽,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眷恋,小心翼翼地蜷缩了上去。被子上是阳光晒过的味道,混合着记忆中熟悉的、属于自己的气息,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很快便被浓重的睡意捕获,沉入了梦乡。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之后,夜深人静之时,软榻上的曲应策却悠悠转醒。
他悄然起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无声无息地坐到了谢天歌的床边。
他微微俯身,贪婪地、痴迷地、近乎饥渴地凝视着这张时隔三年才能再次在咫尺之间安睡的容颜。
烛光朦胧,勾勒出她恬静的睡颜,长睫如蝶翼般投下淡淡的阴影。三年好像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除了脸颊瘦了一点,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心里的思绪如同沸水般翻涌不息,爱意、悔恨、占有欲、无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房间里飘荡着她身上特有的清冽幽兰花香,这味道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难以言喻的安心,仿佛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正想轻轻地、如同触碰易碎珍宝般,抚上她的脸颊。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刹那——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道银色的寒光如同闪电般,不知从何处疾射而来,精准无比地擦着他的指尖飞过,带着冰冷的杀意,“夺”的一声,深深地没入了他手边的床沿木质之中!尾端犹自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曲应策的动作猛地僵住,眉毛微动,凌厉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根突兀出现的银针。
那银针细如牛毛,在烛光下闪着幽冷的光泽。
下一刻,他眼中那片刻的柔情与迷醉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骤然迸射出的、冰冷刺骨的凛冽杀意,几乎能让空气冻结。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飘向窗外,薄唇紧抿,从齿缝间冷冷地挤出那个名字:
“慕、容、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