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五刻。”
帐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曲应策的目光从手中的药瓶,缓缓移到自己受伤的腿上,那被衣袍遮盖、实则仍需小心将养的部位。
他静默了片刻,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种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困惑:
“肖黎,我的腿……看起来是已经大好了吗?”
“……”
曲应策也没有再问,只是将那瓶精心准备的金疮药轻轻放在了冰冷的案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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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你还没睡吧?”那厚重的帐帘却突然被人“唰”地一声掀开。
谢天歌换了一身普通的男子衣裳,头发也简单地束在脑后,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曲应策几乎是瞬间抬起了头,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冷硬的气息却悄然融化了些许。
“尚未。”
谢天歌几步凑到案前,忙不迭地将一张阵列图铺到他面前,“还好你没睡!明天的阵型我们又微调了一下,本来不想来打扰你的,但还是想让你帮忙看看!”
新阵列图,与昨日的布局其实大同小异,并无太多新意。
他习惯性地拿起笔,笔尖即将落到纸上的刹那,却忽然顿住了。
他抬起眼,看向正眼巴巴等着他批注的谢天歌,语气淡淡道:“我可能需要想一想,你坐一会儿吧。”
“不急不急!”谢天歌闻言,极其自然地在案几对面坐了下来,双手托腮,“你慢慢想,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她凑得近了些,带着一身夜间的凉气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酒气。
曲应策英挺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敏锐地问道:“你喝酒了?”
谢天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就喝了两杯暖暖身子,不影响明天打架的!我清醒着呢!”
“谁给你喝的酒?”
“赫连誉,”谢天歌,“他还带了北疆的羊肉过来,他们的做法跟我们不一样,但是挺好吃!”
曲应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最终只冷冷地掷下一句:“离他远点。”
“嗯!”谢天歌答应得飞快,“等三个月赌约履行完,他自然就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拿过一旁的药箱。
“对了,三殿下,你今晚换药了没?”
曲应策的目光立刻扫向角落的肖黎。
肖黎反应极快,立刻躬身道:“殿下尚未换药。”
谢天歌一听,立刻熟练地拿出药膏和干净纱布,端了盆温水过来。
然后极其自然地蹲跪在曲应策面前,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腿,开始为他解旧的绷带,动作轻柔又专注。
曲应策没有再说话,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她微低着头,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神情认真无比。
那股熟悉的幽兰花香,丝丝缕缕地飘入他的鼻息,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因“赫连誉”和“酒”而升起的那点不快,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在胸腔里缓缓涌动,格外安心。
就在这片静谧而温馨的气氛中,曲应策终于再次提起了笔,目光落回那张阵列图上,笔尖流畅地移动,精准地在那几处关键位置上标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