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足兽来了。”妮特丽突然指向丛林。十头六足兽踏着落叶走来,每头背上都驮着沉甸甸的木箱,它们的蹄子在地上敲出闷响,像在倒计时。扇翼兽从空中掠过,翅膀拍打的声音里,竟夹着类似号角的锐鸣。
塞娅突然抱住妮特丽。两个女人的发丝缠在一起,荧光草的蓝与薰衣草的紫在她们肩头滚,像两团要熄灭的火。“活着回来。”塞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咬碎牙齿的狠,“把外面的味道,一刀一刀割回来。”
索恩拍了拍苏木哲的肩。他掌心的老茧刮过苏木哲的衣服,发出砂纸磨铁的声。“刀在,人在。”他没多说,转身时,苏木哲看见他腰间的刀鞘空了——原来那把混血匕首,是他压箱底的家伙。
圣树的气根上,不知何时挂满了彩色的味觉丝带。风一吹,丝带全展开了,像无数面小旗。苏木哲认出其中一条是妮特丽织的,靛蓝底上绣着金色的穗,那是混血谷物的模样;还有一条是他自己扎的,用地球的红绸缠了潘多拉的藤蔓,像条系在刀柄上的缨。
“上船。”苏木哲将青铜酒壶别在腰间,刀柄在掌心转了半圈,稳稳握住。妮特丽最后看了一眼圣树,突然抬手扯下一根气根,气根落地的瞬间,竟化作一道流光,钻进她的箭囊。
六足兽驮着物资走向飞船,蹄声震得地都在颤。扇翼兽在头顶盘旋,鸣声越来越急。苏木哲和妮特丽并肩走着,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两把交叉的刀,要劈开眼前的路。
第三节:离乡·星途刃
潘多拉的星空是淬了毒的。
苏木哲站在舷窗前,看着那颗蓝绿相间的星球慢慢缩小。圣树的轮廓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一团模糊的光,像被打落的流星。他突然想起出发前,自己在圣树的气根上刻下的字——不是名字,是“归”字的甲骨文,刻得很深,深到能藏住风。
“第一站,泽星。”妮特丽的手指点在星际地图上,那颗蓝色星球突然放大,海水的蓝在屏幕上漫开,竟带着点刀锋的冷。资料里的字一个个跳出来:全是海洋,海藻为食,味道含咸、甜、金属味。
“金属味?”苏木哲皱眉。他见过的金属味都带着腥,像生锈的刀,但资料里说泽星的金属味是“活”的,像刚从炉里取出来的剑,还在发烫。他摸出匕首,刃口在灯光下闪着寒,“说不定是味脉的骨头。”
妮特丽没接话。她正对着种植舱里的混血种子出神,那些种子在营养液里舒展,根须像细针,正一点点扎进培养基。她突然抬手,指尖悬在种子上方,荧光从指尖滴下来,落在根须上——那是纳美人的催生术,比任何肥料都霸道。
“它们会在泽星结果。”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硬,“就像我们的刀,会在那里见血。”
飞船突然抖了一下。不是机械故障,是穿过了一层味脉屏障。苏木哲腰间的酒壶猛地倾斜,新百草酿撞在壶壁上,发出类似剑出鞘的清响。他走到实验室,看见那些分析仪器的屏幕突然亮了,数据像乱箭般飞,最后定格在一行字上:未知味场接近。
“是潘多拉的味脉在送我们。”妮特丽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那袋味觉香囊。香囊不知何时开了道小口,薰衣草的香混着荧光草的冷,在空气里漫开,竟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将那些乱蹿的数据挡在了外面,“塞娅的手艺,比结界还灵。”
苏木哲突然笑了。他想起刚认识妮特丽时,两人在味融节上比试过——他用地球的五味调和,她用潘多拉的味脉流转,最后他的花椒撞上她的焰果浆,炸出的味道比炸药还猛。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的味觉,比最锋利的刀还准。
“睡一觉?”妮特丽抛给他一个兽皮枕。枕头上绣着纳美的星图,她的指尖划过其中一颗星,“那是泽星的位置,在纳美传说里,是把沉在海底的剑。”
苏木哲接过枕头,突然发现枕芯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一小包东西。他摸出来一看,是把迷你的混血匕首,刃口还沾着点灵犀花粉——是索恩的手艺,这老东西,连枕头里都藏着刀。
夜里,飞船突然晃了一下。苏木哲瞬间惊醒,手已经按在刀柄上。舱内一片漆黑,只有种植舱的灯还亮着,那些混血种子的根须不知何时长到了舱外,像无数条细蛇,在地板上爬。
“别紧张。”妮特丽的声音从黑暗里钻出来,带着点笑意,“是泽星的味脉在打招呼。”
苏木哲低头,看见掌心的匕首正发出淡淡的蓝光。刃口映着窗外的星空,那些星星的光落在刃上,竟凝成了海藻的形状。他突然明白,这趟旅程不是赶路,是赴约——和那些藏在宇宙深处的味道,来一场刀光剑影的会。
他躺回床上,青铜酒壶在腰间轻轻晃。壶里的新百草酿似乎平静了,只是偶尔有细微的响动,像有人在里面磨刀。苏木哲笑了笑,将枕头往旁边挪了挪——给妮特丽留了个位置。
黑暗中,妮特丽的呼吸很轻,却带着味脉的节奏。苏木哲突然觉得,这飞船就像一把鞘,他和她是两把刀,泽星是块待劈的柴。至于结果?管他娘的,先劈了再说。
窗外,泽星的蓝越来越近。那片海在星光下泛着冷光,像块刚淬过火的钢。苏木哲知道,他们的刀,很快就要见真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