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晋城没走。他坐在护士站旁边的塑料椅上,看着医护人员跑来跑去。有个家属在哭,声音压抑而绝望。他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李佳佳的日常——在别人的生离死别中,扮演那个托底的人。
保温桶渐渐凉透,山药凝固在汤表面,像一层薄薄的痂。徐晋城却觉得,他好像第一次真正理解了李佳佳的选择——不是伟大,而是看清了无能为力之后,依然选择力所能及。
天快亮时,李佳佳才回来。
她疲惫得几乎走不动路,靠在护士站台子边,摘掉口罩,露出苍白的脸。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
“救回来了,”她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又一个。”
徐晋城走过去,轻轻摘掉她头发上不知何时沾到的纱布絮:“那就好。”
没有拥抱,没有激动,只有两个字,却重如千钧。李佳佳看着他,眼底有血丝,也有光。那种光,徐晋城在极夜照片里见过——是黑暗中依然坚信黎明会来的光。
“再见,李医生。”他轻声说。
“再见,慢慢爸爸。”她微笑,眼角有细纹漾开,像被阳光暖化的冰面。
徐晋城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
李佳佳还站在护士站前,百叶窗的光影在她身上切出明暗交错条纹。她端起那桶凉透的汤,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对他挥了挥手。
那一刻,徐晋城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等待”。不是被动地守着时间,而是相信——相信那个在凌晨两点喝咸汤、在手术台奋战到天亮、会害怕却更勇敢的人,值得他用三年、甚至更长时间去等。
医院外的天空已经泛白,早班公交车开始运行。徐晋城打开手机,看到李佳佳发来的消息:
“汤很好喝,就是咸了点。下次少放盐。”
他笑了,回复:“好。等你回来教你。”
没有哭哭啼啼的告别,没有山盟海誓的承诺。但徐晋城知道,有些再见,是为了更好地重逢。
就像李佳佳说的,无能为力之后,是更努力的力所能及。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走到力所能及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