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怔立在原地,掌中那棵系着红绳的菜心,还沾染着田野的夜露与凉意,却又仿佛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她望着宴从容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手中这棵意味非凡的“青”,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
晚风吹拂,手中的菜心叶片轻轻颤动。
那根细细的红绳,也随之在她掌心挠了一下,带来一丝微痒的、异样的触感。
旁边的绿荷也突然反应过来,她凑到云苏手边,仔细看了一眼那栓着红绳的菜心,压低声音惊呼:“小姐!这……刚刚那是宴世子?!”
“是他。”
“那……那他,他为何……”
云苏没有回答。
回府的马车上,云苏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红绳,手里的触感提醒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她与宴从容仅有几面之缘,她对他,却是印象深刻。
毕竟,第一次相见,她就误打误撞吃了满满一嘴他投喂的鱼食;而他,也真真切切喝上了她亲手挖的莲藕煨出的热汤。
可是,云苏完全没有想过,他会在元宵节这样的夜里,用这般笨拙的方式,递给她一棵系着红绳的菜心。
“小姐,”绿荷终是忍不住好奇,小声问:“小姐,宴世子他……莫非是对您……”
云苏指尖一顿,长睫微垂,她声音轻轻的,像在说服谁,“别瞎猜,他说不定……只是觉得春日将近,想尝一口新鲜的菜心罢了。”
就像他觉得冬日风寒,便请她帮忙挖藕,想喝一碗热乎乎的藕汤;如今觉得风暖了,想尝尝菜心的鲜嫩,似乎也合情合理。
云苏自觉寻到了最妥帖的解释,可一旁的绿荷却满脸写着不信,小姐的话简直毫无说服力。
哪有人想吃菜心,会只认认真真掐那么一根的?
只掐一根也就罢了,怎还会“顺手”系上一根醒目的红绳?最后还那样慌慌张张、近乎狼狈地塞进她家小姐手里?
绿荷忍不住嘀咕,“偷青送青,还系上红绳,这意思不是明摆着的嘛……”
云苏没有再应声。
她只静静的看着掌心,掌心里那棵菜心青翠欲滴,散发着干净清冽的香气。
她忽然生出个念头,要不……明日让府里的大厨好好炒一盘菜心,给他送去?
宴从容不知道自己即将收到一盘炒菜心,此时的他心跳依旧如擂鼓,脸上的热意迟迟不退。
周彦用手肘撞他,促狭的问:“如何?”
宴从容张了张嘴,挤出两个字,“给了。”
裴裕也凑过来,“给了?然后呢?”
“她叫了我的名字。”
“再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了,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
周彦与裴裕对视一眼,同时沉默了片刻。
“你都把系上红绳的菜心送给她了,就没跟她再说点什么?”
宴从容抿紧了唇,回想起来,自己的行为着实蠢笨不堪,言语失措,最后竟还落荒而逃,实在丢脸。
“唉!”
裴裕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宴从容啊宴从容,枉你平日里读了那么多书,竟是一点讨女子欢心的本事也没学到,情话不会说就罢了,系个红绳还打成了死结……”
宴从容却握紧了拳,抢声道:“红绳就得打成死结才好。”
解不开,才好。
他也不知道那根细细的红绳,是否真能系住些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莽撞的心意,已经全然交付出去,系到她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