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手里拿着一个糖人,静静的站在灯谜架子底下,仰头看着那盏花灯。
她的眼里只有花灯,可落在别人眼里,她是比那巧夺天工的花灯更引人注目的存在。
宴从容循着友人的惊叹声望去,花灯还未入眼,一眼看到的却是她。
一袭素净衣裙,在满目绮罗锦绣中反而格外醒目。
她发间只一支碧玉簪,再无多余佩饰,却清雅得如同初春的新雪,带着遗世独立的静谧,以一种清竹般的风骨,在这喧腾的夜色里,硬生生辟出了一方令人心折的天地。
“无骨的花灯,有骨的仙女。”宴从容忍不住轻叹出声。
宴从容那句轻叹,声音很低,却恰好落入了身旁同行好友——永靖侯府二公子周彦耳中。
周彦顺着宴从容的目光望去,精准地捕捉到了人群里最亮眼的一抹身影。
看清那人是谁,周彦眼中立刻闪过恍然与促狭的光。
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宴从容,压低声音打趣道:“我说宴世子怎么心不在焉的,原来是全副心神都叫那‘仙女’摄了去?”
一旁的裴裕折扇轻敲着掌心,也跟着调笑,“看来,咱们宴世子这可是铁树开花了?天下奇观啊?”
宴从容被好友打趣,却并未像往常那般立刻反唇相讥。
见他这般,周彦更是惊奇,凑近了些,声音里满是好奇,“说起来,这位云家大小姐,似乎颇得你母亲青睐,莫非……”
周彦话语未尽,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宴从容的母亲,武安侯府夫人,是京城里有名的眼光高、重规矩,能得她青睐的闺秀屈指可数。
她一向盼着宴从容成婚,如今母子俩又都同时看上了云家大小姐,那岂不是快要有喜事了?
宴从容终于收回目光,斜睨了周彦一眼,慢条斯理道:“休得胡言,母亲不过是欣赏云大小姐的才情品性罢了。”
他嘴上说着休得胡言,只是他微红的耳根,在璀璨灯火的映照下,悄悄泄露了几分心事。
周彦和裴裕何等眼尖,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了然?
裴裕故意拖长了调子,“哦~原来是伯母欣赏啊,我懂了,我懂了。”
周彦也挤眉弄眼,“就是不知,是伯母更欣赏呢,还是咱们世子爷更欣——赏?”
他将“欣赏”二字咬得格外重,语气里的揶揄几乎要满溢出来。
裴裕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那肯定还是咱们世子爷更欣赏一些。毕竟,伯母可没有像某人方才那般,目不转睛,恨不能将人望穿。”
周彦一拍大腿,“哎,裴兄此言差矣!伯母若想见云大小姐,下张帖子请到府上,自是光明正大地看。哪像咱们世子爷,只得在这人山人海里,寻个缝隙,偷偷地、远远地瞧上几眼。这么一比,世子爷这‘欣赏’的便利,可比不上伯母!”
“这么说,世子爷可远远比不上伯母啊,哈哈哈哈……”
宴从容的心事被两人一唱一和彻底说破,面上有些挂不住,耳根不受控制地漫上薄红。
他猛地伸手,抢过裴裕手中的折扇,作势要敲他:“再多嘴嚼舌,小心我把你上个月偷偷给……”
“哎别别别!祖宗!”
裴裕深知宴从容掌握着他不少见不得光的事,连忙告饶,“行行行,我闭嘴!立刻闭嘴!”
看到他认怂,宴从容将目光转向一旁看热闹的周彦,周彦也不敢保证自己没把柄在宴从容手里攥着,立马开口:“别看我,我嘴严得很,保证守口如瓶!”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目光也顺势瞥向云苏所在的方向,语气中难得带上了几分真诚,“这位云小姐,确实与众不同。站在这万丈红尘烟火气里,倒像株不沾尘埃的雪中寒梅。宴从容,你好眼光啊!”
这次,宴从容没有立刻反驳。
他只是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那灯谜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