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夜，比外面要深沉得多。
没有了市井的喧嚣，只有巡逻禁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偶尔从宫墙深处传来的，几声不知名的鸟鸣。
萧瑟如同一道黑色的幽灵，穿梭在亭台楼阁的阴影之中。
他的心，此刻却不像他的动作那般冷静。
越是靠近记忆中的星辰阁，那些被他强行压在心底十二年的画面，就越是清晰地翻涌上来。
他记得，小时候的他，最喜欢缠着父皇。而父皇，也只有在星辰阁里，才会褪下那身冰冷的龙袍，变回一个普通的父亲。
他会把自己扛在肩膀上，让自己去摸那高阁的房梁。
他会抓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地，教自己写下“萧瑟”这两个字。
他还会在下雪的冬夜，在星辰阁里升起一盆炭火，给自己讲那些关于星空，关于神仙鬼怪的古老故事。
那时候的父子关系，是温暖的。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从他第一次在演武场上，用一杆木棍，就轻易打败了所有同龄的皇子和贵族子弟开始？
还是从琅琊王叔开始教他兵法，夸他是“天生的将才”开始？
又或者是，从他第一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父皇的一项政令，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开始？
萧瑟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父皇看他的眼神，渐渐变了。
从欣慰，到审视，再到猜忌，最后，是冰冷的疏离。
星辰阁，也从他最喜欢的乐园，变成了他再也无法踏足的禁地。
他甚至不敢去回忆，最后一次见到父皇时，父皇对他说的那句话。
“萧瑟，你，太像他了。”
“他”，指的自然是琅-琊王。
那个同样惊才绝艳，同样功高盖主，最终却落得身死族灭下场的，父皇的亲弟弟。
原来，在父皇心里，自己早就不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他皇权的，第二个“琅琊王”。
想到这里，萧瑟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自嘲地笑了笑。
萧瑟啊萧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没用的东西。那个男人，早就不是你的父亲了。他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冷酷无情的皇帝。
你这次回来，是来讨债的，不是来叙旧的。
他强行将脑海中那些柔软的，会让他变得软弱的记忆全部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漠。
前方，一座孤零零的高阁，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那座阁楼，与皇宫里其他金碧辉煌的建筑截然不同。它通体由黑色的沉香木建成，没有华丽的雕饰，只有岁月留下的古朴痕迹。
它就那么静静地矗立在皇宫的一角，像一个不合群的隐士，又像一个被遗忘的故人。
星辰阁。
十二年了，它还是老样子。
只是，阁楼的周围，明显多了许多守卫。
明里暗里，至少有十几道强横的气息，将整座阁楼，都保护得密不透风。
看来，这里果然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萧瑟没有贸然行动。他躲在一处假山后，仔细地观察着那些守卫的巡逻路线和换防规律。
他如今的实力，虽然远胜从前，但这里毕竟是皇宫大内，卧虎藏龙。一旦暴露，就算他能杀出去，整个计划也前功尽弃了。
他耐心地等待着。
就像一个最顶级的猎人，在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瞬。
终于，子时三刻，换防的时刻到了。
新旧两队守卫，在交接的瞬间，会出现一个短暂的，只有一息时间的空当。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息时间，不过是一次呼吸。
但对于萧瑟这样的高手来说，已经足够了。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