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苏逸站在湖边,脚底陷在湿泥里。他没动,也没回头,只是把背包往肩上紧了紧。刚才那声叹息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贴着水面滑过耳朵,又钻进骨头缝里。
他低头看了眼手背,皮肤底下有一道极淡的金线一闪而过,像电流窜了一下。融兵鼎还在轻微震动,不是害怕,是兴奋——它认出了什么。
“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他开口,声音压得低,“规则要收账,名单会记名,碰窃运鼎的人最后都消失了。这些我信。”
他顿了顿,雨水顺着额角流进眼角,刺得有点疼。
“可你忘了问一件事——他们是不是也像我这样,被人逼到墙角才伸手去拿鼎的?”
脑子里没回应。蛟魂沉下去了,像是刚才那一阵交流耗尽了力气,又或者……它不想再劝了。
苏逸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鞋底撕开泥浆的声音很闷,但他听得清楚。这一步踩下去,就跟之前不一样了。以前他是逃,现在是走。哪怕前方等着的是看不见的东西,他也得走过去。
他把手伸进背包,摸到了青铜匣的边角。冰凉,但内里有热度,像是封住的炉子还在烧。富豪说的话、蛟魂的警告、湖底那圈反向荡开的水纹——全绕着这个盒子打转。
他把它拿出来,放在掌心。
匣子表面浮着一层微光,雨点落在上面竟不溅开,而是像被吸进去一样,消失不见。这不是错觉,也不是环境造成的反光。这玩意儿真的在呼吸。
“你说它是信标?”苏逸盯着它,“那好啊,那就让它亮个够。”
他不再压制体内的气息,反而主动运转《九鼎吞天诀》,让九尊鼎依次轻震。第一鼎融兵嗡鸣,第二鼎御兽低吟,第三鼎焚元滚烫……一道道力量从血脉深处涌出,在经络里奔行一圈后,并未爆发,而是缓缓外放。
就像点亮一盏灯。
他知道这么干等于在黑夜里举火把走路。但有些事,躲不过就得迎。
“养父教我修车的时候说过,机器坏了不可怕,怕的是不敢拆。”他低声说,“现在这天下就是台坏到底的破车,总得有人动手。”
记忆忽然翻上来。
一间老旧的修车铺,油污满地,墙上挂着半张泛黄的地图,用红笔圈了个模糊的点。养父蹲在发动机前,手里拿着一把扳手,一边敲一边笑:“小逸,你看这螺丝,锈死了是不是?可你只要肯拧,它总会松的。就算崩了,也是它先断,不是你手断。”
那天之后没多久,人就不见了。没有挣扎痕迹,没有遗言,连常穿的工装都挂在钉子上,像随时会回来接着干活。
后来他在太青禁地觉醒九鼎时,看到空中裂开一道口子,里面闪出二十个光点,排成环形阵列,每个点下都连着手术台一样的设备。那些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地球已知的任何科技体系。
而富豪提到“承鼎计划”时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群被选中的祭品。
“所以你们搞了二十年实验,造了二十个基地,就为了找能扛住鼎纹的人?”苏逸冷笑,“可惜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一个修车的。”
他把青铜匣收回背包,拉链合上的声音很轻,但果断。
这时,玉简残片从夹层滑出来一角。他抽出来看了一眼,上面刻着几行残缺文字,结合之前推演的结果,指向百里外的一处山坳——那里曾是古籍记载的“断龙谷”,如今地图上早已抹去名字,只剩一片无人区标记。
窃运鼎不在湖底,也不在富豪手里,而在那片荒山深处,靠近某个遗迹入口的地方。
“你想让我怕?”他抬头望向远处雨幕,“觉得我会因为听说什么‘规则清算’就停下?”
他嘴角扬了一下,不算笑,更像是一种确认。
“我不是来改命的。我是来查谁动了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