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将艾娜从背上放下来,失去支撑的艾娜软软地向后倒去,维尔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腿弯,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姿势,将她抱在了怀里。
这个姿势,比刚才背着的接触更加亲密无间。
艾娜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靠在他怀里,头无力地枕着他的臂弯,精致的小脸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泛着诱人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粉唇微微张着,发出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维尔低头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呼吸瞬间一窒,怀里的人那么轻,又那么重,轻的是她的体重,重的是此刻压在他心头的、翻江倒海般的情愫和刚才那石破天惊的问题。
他抱着她,动作轻柔得像捧着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一步一步走向那张铺着干净被褥的单人床,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仿佛在延长这短暂而珍贵的独处时光。
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安静的睡颜上,从光洁的额头,到小巧的鼻尖,再到那微微嘟起的、泛着水润光泽的唇瓣……
一股强烈的、从未有过的冲动,如同魔鬼的诱惑,悄然在他心底滋生,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那近在咫尺的唇瓣,仿佛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在他的理智防线即将被这汹涌的冲动冲垮的刹那,艾娜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小脑袋在他臂弯里蹭了蹭,寻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这细微的动作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维尔!他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和后怕瞬间抓住了他!他怎么能……怎么能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
维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腾的欲念和狂乱的心跳,快步走到床边,动作极其轻柔地将艾娜放到了柔软的床铺上。
接触到柔软床垫的艾娜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像只找到窝的小猫,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侧过身去,将半边脸颊埋在枕头里,继续沉沉睡去。
维尔站在床边,借着窗外朦胧的光线,静静地看着她,狂乱的心跳并未完全平息,但那份想要靠近的冲动已经被理智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酸涩的悸动。
艾娜额前有几缕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维尔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无法抗拒心底那份想要照顾她的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伸出手指,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将那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轻轻地、仔细地拢到她的耳后。
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耳廓和细腻的脸颊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让维尔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她。
做完这一切,维尔才缓缓直起身。
他站在床边,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床上熟睡的女孩,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艾娜均匀的呼吸声和他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艾娜那带着醉意却异常清晰的问话,如同魔咒般再次在他脑海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他心上,随之而来的,是她在醉倒前那破碎的自言自语——“可是……我总感觉……我……不值得……被爱……我……”
这话语如同冰冷的丝线,将维尔的心脏紧紧缠绕,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因为她话语中透露出明显的抗拒和自我否定?迷茫?
她说的“不值得”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被爱”……她的心底到底压着到怎么样的心绪,才会让她说出这样的话……
无数个念头在维尔的脑海中激烈地碰撞、纠缠,理不出丝毫头绪,他只觉得心乱如麻,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又甜蜜的疼痛感弥漫在胸腔里。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艾娜一眼,仿佛要将这混乱的夜晚和女孩的睡颜一同烙印在记忆深处,然后,他悄无声息地后退,一步,两步……轻轻地带上房门,将一室的静谧和沉睡的女孩留在了身后。
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维尔甚至没有开灯,他摸索着走到床边,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柔软的床铺上。
黑暗中,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脸颊依旧滚烫,心脏还在胸腔里不规律地狂跳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那份混乱的心绪。
艾娜靠在他怀里的触感,她身上的气息,她泪眼婆娑的控诉,她直勾勾的眼神和那句致命的问题……还有她醉倒前那些破碎的话语……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如同失控的走马灯,在他眼前和耳边反复闪现、回响。
他抬起手,盖在自己依旧发烫的脸上,感受着掌心下的灼热和心脏剧烈的跳动,黑暗中,少年发出了一声悠长而迷茫的叹息,仿佛要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心事,都随着这声叹息吐露出来。
在另一边。
赞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群死沉死沉的兽人“尸体”拖回他们离海味街不远的一家粗犷石屋旅店之中。
旅店门口的守卫看到自家尊贵的王子殿下像条破麻袋似的被一个金发青年拖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串同样不省人事的部落勇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看什么看?搭把手!”赞恩没好气地低吼,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新换的上衣也蹭上了不少油渍和灰尘。守卫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帮着把自家勇士抬了进去。
把最后一个熊首兽人丢进房间,看着满屋此起彼伏的震天鼾声和浓郁的酒气,赞恩嫌弃地甩了甩发酸的手臂,长出一口气:“妈的……要是早知道他有守卫,就叫守卫过来一起搬了。”
他掏出从莱昂身上摸到的金属牌,随手丢给一个守卫,“喏,你们王子的门牌,等他醒了,告诉他,人情还了。”
守卫诚惶诚恐地接过牌子,连连道谢,赞恩懒得废话,转身就走,只想赶紧离开这弥漫着汗味和酒气的“兽栏”。
夜风带着海港特有的咸腥吹在脸上,让他精神一振,他活动着筋骨,哼着小曲慢悠悠地晃回“海潮之声”。旅店大堂一片寂静,只有值夜的前台侍者对他微微点头示意,赞恩径直走上楼梯,脚步放得很轻。
路过艾娜房间时,他脚步顿了一下,门缝底下没有透出光亮,里面静悄悄的。他犹豫片刻,还是没去敲门,只是侧耳听了听,里面似乎传来一点极其细微、平稳的呼吸声,间或夹杂着一声模糊不清的梦呓。
“睡得倒挺死……”
赞恩撇撇嘴,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艾娜最后醉倒前那副语无伦次、又哭又笑的样子,还有那句石破天惊的问题。
他无声地嗤笑一下,摇了摇头。
这小丫头片子,平时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喝醉了倒把心底那点脆弱和不安全抖搂出来了,什么“不值得被爱”……啧,真麻烦。
他继续往前走,停在维尔房门前。里面同样没有灯光,但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绷紧弓弦般的气息隔着门板隐隐透出,赞恩挑了挑眉,这小子……果然没睡。
他抬手,屈指在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
笃笃。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但那股绷紧的气息似乎更明显了。
赞恩也不在意,自顾自地低声道:“喂,小子,没死吧?那群兽人我给送回去了,死沉死沉的,你那‘爆弹’安全回港了?”他刻意加重了“爆弹”两个字,依旧带着点戏谑。
门内依旧沉默,但赞恩能想象出维尔此刻可能正僵硬地躺在床上,面红耳赤,脑子里肯定还在反复播放着刚才背着艾娜的画面和她那句直球提问,他无声地咧了咧嘴,恶趣味得到了满足。
“行了,早点歇着。明天还有正事,别想些有的没的。”
他丢下这句话,也不等回应,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心里却嘀咕:这俩别扭的家伙,一个懵懂不自知还瞎自卑,一个闷葫芦憋到内伤……以后的日子,怕是有得瞧了,不过嘛……他嘴角又勾起那抹惯常的、带着点看热闹意味的弧度,倒也不坏。
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赞恩反手关上,将走廊的寂静隔绝在外。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千帆港依旧璀璨的万家灯火,感受着体内【熔岩之心】安稳而强大的脉动,喧嚣的一天总算结束了,真正的挑战,明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