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呢喃，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愿群星……指引你们的道路。”
………………
前往最近城镇的路途并不算近，步行需要数十日，好在两人一狼都已是超凡之身，脚程远超常人，艾娜更是精力旺盛得不像话，常常跑出老远，再折返回来催促维尔。
白天赶路，夜晚便在避风处点燃篝火休息。维尔利用这段时间，拿出父亲的笔记本，对照着村长教导的基础知识，尝试理解上面那些更复杂的召唤阵图和空间理论。
艾娜则盘膝坐在篝火旁，闭目凝神，继续感应着那虚无缥缈的“时间”流沙和灵魂深处的悸动，或者练习操控那越来越凝实、但依旧笨拙的影子分身。
狱空则伏在维尔脚边，时而警惕地竖起耳朵倾听黑暗中的动静，时而好奇地看着艾娜身边那个和她做着同样笨拙动作的黑影，偶尔会扑上去撕咬，结果自然是咬了个空，经常惹得艾娜哈哈大笑。
数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重要节点——位于莱卡皇国南方大域中的一个中小型枢纽城镇【白岩镇】。
晨光刺破薄雾，将白岩镇灰白色的城墙染上一层暖金色，这座依托附近白岩矿脉兴起的小镇，本该在清晨充满活力——矿工下井的吆喝、商贩支起摊位的嘈杂、铁匠铺第一声锤响……但此刻，通往镇门的土路上，只有艾娜、维尔和狱空踩踏碎石的单调声响。
“怪了……”维尔停下脚步，眉头紧锁，狱空也停下了脚步，银白色的狼耳警惕地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艾娜扯了扯斗篷兜帽，小巧的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这里没有刚出炉面包的麦香，没有牲畜粪便的土腥，甚至没有清晨露水的清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空荡荡的气味，仿佛所有鲜活的气息都被抽干了。
“太安静了。”维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就算是清晨，也不该安静得如同一片……墓园。”
镇门口，两名穿着制式皮甲的卫兵拄着长矛站岗，他们的姿势标准，眼神却空洞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对走近的两人一狼毫无反应，如同两尊被遗忘的石像。城墙上巡逻的士兵身影也如同提线木偶，动作僵硬刻板。
走进镇内，这股诡异的死寂感更加强烈。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开着门，但店主和伙计都面无表情地坐在柜台后，眼神茫然。行人步履缓慢，彼此擦肩而过时没有任何交流，眼神交汇的瞬间也毫无波澜，仿佛对方只是一团空气。
市集上，货物摆放整齐，却没有讨价还价的喧闹，买卖双方的动作都透着一股机械般的麻木。
“咕……”
艾娜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她体内属于黑龙的警觉本能正在无声尖叫。这里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吸力笼罩着整个镇子，不是物理上的吸取，而是……灵魂层面的冰冷与抽离。
“要不，找……找人问问？”维尔的声音也有些干涩，他努力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空虚感。
他们走向路边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店兼酒馆【石锤与麦酒】。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头和淡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同样缺乏酒馆应有的喧闹与麦酒香气。
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都沉默地对着面前的空杯子发呆，而柜台后的胖老板也在慢悠悠地擦拭着光可鉴人的酒杯，眼神中依旧毫无焦点。
“老板，有什么吃的吗？”维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老板的动作顿了一下，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张圆脸上挤出一个极其生硬、仿佛肌肉已经忘记了如何牵动的笑容。
“吃的……面包，肉干。”
他的声音平板无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里挤出来的，平静的有点让人胆寒。
艾娜凑近维尔，用极低的声音说：“维尔，我感觉……有点难受，不是身体受伤那样的，是……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什么东西被偷走了，连生气都提不起劲。”
维尔也有同感，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调动体内的魔力驱散这种不适，却发现魔力运转也似乎变得迟滞了一些。
他看向老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一点关切：“老板，镇上……发生什么事了？感觉大家……嗯，都不太精神的样子？”
老板擦拭酒杯的手彻底停了下来。他空洞的眼神望向门外灰白的街道，沉默了许久，久到艾娜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平板语调开口：
“精神……？是啊……没精神……都好久了……记不清多久了……干活，吃饭，睡觉……别的……想不起来……也……懒得想……”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脸上露出极其细微的挣扎痕迹，但很快又归于麻木：“矿洞……出事的矿洞……塌了……死了人……然后……就都这样了……护卫所的大人们……去查……也没回来……结果……大伙……都……一样了……”
“矿洞？护卫所的人也没回来？”维尔抓住了关键信息，“哪个矿洞？护卫所的人什么时候去的？”
“白岩……主矿脉……东边……三天……还是四天前……”老板的眼神又开始涣散，“都一样……没区别……别问了……没意思……”他转过身，继续擦拭那个早已干净的酒杯，仿佛刚才那段对话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艾娜和维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一个矿洞塌方事故，竟然导致整个小镇陷入这种诡异的、剥夺情感和活力的死寂状态？
甚至连拥有六阶强者坐镇的【护卫所】派去调查的精锐都陷在里面了？这绝不寻常！
“看来问题就出在那个矿洞了。”维尔压低声音，“连卫所的指挥官（六阶）都陷在里面，我们……”
“我们得去看看！”
艾娜打断他，小脸上那股不服输的倔强劲头又上来了，虽然心里也一样发毛，但体内属于巨龙的骄傲和穿越者的好奇心在疯狂作祟。
但更重要的是，她隐隐感觉到，自己锚定的【灵魂】元素，似乎与这片死寂之地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法忽视的共鸣！那是一种带着冰冷死寂，却又在最深处顽强挣扎的奇异脉动。
“可是艾娜，连六阶都……”维尔担忧地提醒。
“我知道危险！”艾娜握紧了小拳头，湛蓝魔晶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闪烁。
“但老登说过，寻找【世界因素】本身就是冒险！而且，维尔你不觉得吗？这种能抽走所有人心气的力量……它很可能是……”
“灵魂层面的！”维尔瞬间明白了艾娜的暗示，心头一震。艾娜锚定的核心元素之一，正是【灵魂】！这诡异的死寂领域，极有可能蕴含着与灵魂相关的【世界因素】！难怪她能产生共鸣！
“富贵险中求嘛！”艾娜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试图驱散心头的寒意，“再说了，我们又不是硬闯，先搞清楚状况，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比如……卫所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或者那个矿洞以前有没有什么传说？”
维尔看着艾娜坚定的眼神，又感受到身边狱空传递来的警惕但无畏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但你答应我，一旦感觉不对，立刻撤退！我们先去镇上的卫所看看，也许留守的人知道些什么。”
两人留下了几枚铜币，离开了死气沉沉的酒馆。街道依旧冰冷麻木，但艾娜心中的悸动却越来越清晰。那片死寂的矿洞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锚定的灵魂……冰冷、古老，却又带着一丝……不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