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在茶海旁的藤椅上坐下,解开衣领,露出肩头,那里的淤青已经散去大半,只余淡淡青黄,像是即将消散的晨雾。
解语臣的手指轻轻按在伤处,指尖温热,力道恰到好处:
“恢复得确实不错。”
他的动作专业而克制,很快便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擦了擦指尖。
“不过经脉还有些滞涩,我开的方子里加了几味通络的药材,按时服用会好得更快些。”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温和,倒真像个关心伤员的大夫。
但安逸总觉得,那双看似关切的眼眸深处,藏着别的什么,就像古井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
“说起来。”
解语臣状似无意地提起,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杯的边缘,那茶杯是安逸平日惯用的。
“那日在秦岭,安先生临危不乱的表现,让我印象深刻。特别是面对神树时的反应……”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安逸一眼。
“很不一般。”
安逸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解当家过奖了,当时情况危急,不过是本能反应。”
他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情绪。
无邪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微妙,适时插话:
“是啊,安逸确实很厉害,要不是他,我们可能还要栽在秦岭了。”
说着给解语臣斟了杯新沏的龙井,茶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尝尝今年的新茶,知道你挑剔,特意留的明前头采。”
解语臣从善如流地接过茶杯,轻轻嗅了嗅茶香,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与无邪聊起行业近况。
但他的目光仍会不时掠过安逸,带着若有似无的探究,像春风里藏着的一根细针,不经意间就会刺入心扉。
一刻钟后,解语臣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对安逸浅浅一笑,眼角那颗泪痣在光线下格外明显:
“安先生若是得空,欢迎来北京做客,解家有不少古籍藏品,想来你会感兴趣。”
他的目光在安逸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向无邪。
“也包括那批你一直想看的一些东西。”
送走解语臣后,安逸看着那个精致的木匣,心情复杂。
解语臣的关心不似作伪,送的药材也确实珍贵,但那种被审视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他轻轻打开木匣,里面除了药材,还有一本线装的医书,书页已经泛黄,却保存得相当完好。
无邪关上门,转身揉了揉安逸的头发,动作轻柔:
“别多想,小花这人就是这样,看着温和,实则心思比海底针还细,不过他既然特意来送药,说明是真心把你当朋友。”
话虽如此,但安逸能感觉到,无邪揽着他肩膀的手收得更紧了些,带着不容错认的占有欲。
解语臣的到访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荡开的涟漪正在慢慢扩散。
安逸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医书,书页上清隽的字迹似乎还带着墨香。
窗外,西湖的薄雾渐渐散去,露出远山的轮廓。
几只白鹭掠过水面,留下淡淡的影,安逸轻轻摩挲着木匣上精致的纹路,忽然觉得,杭州的安宁日子,似乎就要泛起波澜了。
而他与无邪之间那份日渐亲密的关系,或许也将面临未知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