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似乎也是来采购补给品的,手里提着几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正站在不远处的干货铺子前,一边叼着烟,一边和老板低声交谈着什么。
他依旧是那副精悍沉稳,仿佛随时能掏出家伙干架的模样,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眼底带着血丝,显然离开码头后也并未得到充分的休息。
安逸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了,骤停了一瞬,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好像要撞碎他的肋骨!
下意识的本能,让他猛地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衣领里,假装全神贯注地研究手中那个破旧的手电,整个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拼命往摊位肮脏的阴影里蹭,恨不得能当场化作一粒尘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衣物瞬间被冷汗浸湿,紧贴在那张不属于自己的人皮面具上,带来一种黏腻冰冷的触感。
潘子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似乎在不经意间扫过这个蹲在角落穿着黑色旧运动装、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年轻人。
那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足半秒,带着一丝对“底层挣扎者”的漠然,随即又毫无兴趣地移开了,继续专注于和干货铺老板的讨价还价。
没有认出他。
直到潘子的身影消失在集市的人流中,安逸才敢无声地吁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紧绷到发痛的肌肉稍稍松弛,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失控般狂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仅仅是差点被潘子这样的人注意到,就让他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他不敢再多停留一秒钟,匆匆付了手电的钱,连找零都顾不上要,将其他计划购买的绳索和饼干统统抛在脑后,逃离了这片让他窒息的集市。
回到那间狭小逼仄,连窗户都透不进多少光线的旅馆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安逸才感觉自己重新捡回了半条命。
他将那唯一的“战利品”,那个二手强光手电,和那副在另一家小店买的镜片厚得像酒瓶底的黑框眼镜扔在皱巴巴的床单上,看着这两样寒酸的物件,心中充满了的矛盾和无助。
眼镜还需要吗?有了这张足以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他的容貌已经变得普通,戴上这副眼镜似乎纯属画蛇添足,反而可能因为这过于刻意的,在某些精明的人眼中留下不应有的印象。
可是,不戴上点什么,他又总觉得脸上空落落的,最后一层脆弱的心理屏障也被剥夺了,那种赤裸暴露在危险世界中,是他不想的。
就在他拿起那副厚重的眼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塑料镜腿,内心挣扎不休时,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死寂的空气。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他早已刻在脑子里属于无邪的号码。
安逸的心跳再次紊乱。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感,让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甚至带着点符合新身份的声音,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安……安逸吗?是我,无邪。”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无邪那熟悉的声音,此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与担忧的声音。
“你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我去你家没有看到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你……你声音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