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分赃”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开休整。
连日的奔波和钻山探洞消耗了巨大的体力,吊脚楼里弥漫着一种疲惫而松弛的气氛。
胖子四仰八叉地倒在最里面的木板床上,几乎是瞬间就鼾声大作,节奏感十足。无邪就着昏黄的灯光,盘腿坐在自己的铺位上,膝上摊开着笔记本和几张模糊的拓片,眉头微蹙,时不时用笔记录着什么。
潘子坐在门槛另一侧的小凳上,一言不发地保养着他的武器,拆卸、擦拭、上油,每一个动作都专注而熟练,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而张麒麟不知道又去了哪里,他总是这样神出鬼没,仿佛夜色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安逸坐在冰凉的木门槛上,蜷缩着身体,望着远处被浓重夜色吞噬的连绵山峦的轮廓,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还在为刚才发现带钩印记的事情后怕,又掺杂着被短暂认可的小小兴奋。
那枚不起眼的青铜带钩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粗糙的锈迹硌着皮肤,冰凉的温度仿佛能透过掌心,一路蔓延到心口。
山里的夜晚寂静得有些吓人,白日的虫鸣似乎也收敛了许多,只剩下风吹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发出永无止境般的沙沙声,像某种庞然大物在黑暗中均匀地呼吸。
忽然,身边的光线被一道身影遮挡,带来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一个人影极其自然地在他旁边的门槛上坐了下来,距离不远不近,恰好处于一个让安逸瞬间浑身僵硬的社交距离内。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凛冽的烟草味混合着皮衣特有的鞣制气味,强势地侵入了安逸周围的空气。
安逸的脊背瞬间绷得笔直,不用回头,那几乎形成条件反射的惊惧感已经告诉他是谁。
黑瞎子递过来一罐冰凉的啤酒,易拉罐铝壁上凝结着细密冰凉的水珠,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反光:
“山里潮气重,喝点驱驱寒?”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随意,仿佛只是老朋友间的寻常关照。
安逸犹豫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还是接了过来,低声道:
“谢……谢谢黑爷。”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但他根本没敢打开,只是下意识地用那冰冷的罐身贴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和耳廓,试图给过度紧张的神经降降温。
“怎么样,安小朋友。”
黑瞎子自己“咔哒”一声打开一罐,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侧脸的线条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第一次正经跟我们出来跑这种野外的活儿,还习惯吗?可比城里刺激多了吧?”
他的语气依旧轻松,像在聊天气。
安逸紧张得手心不断冒汗,黏腻腻的,几乎要拿不住啤酒罐:
“还……还行。”
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任何说服力。
“我看你……”
黑瞎子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向他这边倾斜,墨镜片在微弱的光线下映出安逸紧张缩小的身影。
“好像对地底下这些老物件,挺有研究?”
他顿了顿,像是随意举例。
“上次是鲁王宫里那些鬼画符,这次是这带钩上差点蒙过所有人的官造标记……怎么,家里有长辈是干这个的?家学渊源?”
来了!又来了!安逸心里瞬间拉响最高级别的警报!他就知道黑瞎子主动靠近准没好事!每一次看似随意的搭话背后都藏着锐利的钩子!
“没……没有家学!”
他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就差把自己都快信了的说辞刻在脸上。
“我就是……就是以前闲着没事爱翻翻杂书,真的就是瞎看的,这次纯粹是运气好蒙对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成了含糊的气音,毫无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