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单雄信是个讲究人!”赵永贵磕了磕烟袋锅,难得评价了一句。
“哥,秦琼的锏真那么厉害吗?比咱爹的猎枪咋样?”赵卫东脑瓜子总是转到奇怪的地方。
赵卫国乐了:“那能比吗?一个冷兵器,一个热武器。不过秦叔宝的马步功夫和双锏绝技,那在隋唐可是数得着的。”
评书告一段落,插播起了广告,是那种缓慢的、一字一顿的播音腔:“飞跃牌胶鞋,耐磨耐穿,经久耐用……”
趁着这功夫,王淑芬下炕,从灶台温着的锅里舀出几碗热水,又抓了一小把秋天炒好的南瓜子,放在炕桌上。一家人喝着热水,嗑着南瓜子,嘴里还回味着刚才的剧情。
“这程咬金后面该出来了吧?听说他就会三板斧?”赵卫东迫不及待地问。
“嗯,程咬金是个福将,别看就会三下子,可能耐不小。”赵卫国给他解释。
广告结束,下半段评书开始。程咬金果然登场,那诙谐莽撞又带着点小狡猾的形象,通过刘兰芳的演绎,逗得赵卫东“咯咯”直笑,连赵永贵脸上都带了笑意。
炭火盆里的火渐渐暗了下去,赵卫国又添了几块炭。屋里暖融融的,混合着南瓜子的焦香、淡淡的烟丝味、还有雪花膏和柴火的气息。收音机里的世界金戈铁马,屋外的世界风雪交加,而这一方小小的炕头,却被温暖和安宁紧紧包裹。
黑豹似乎也喜欢这气氛,它换了个姿势,把头枕在赵卫国的鞋面上,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赵卫国看着眼前这一幕:专注听书的爹,手里活计慢下来、听得入神的娘,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弟弟,乖巧安静的妹妹,还有脚边忠诚的伙伴。收音机里,刘兰芳正说到程咬金劫皇杠,声调陡然拔高,充满了张力。
他心里被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填满了。这就是他重生回来,拼命想要守护和营造的生活。平凡,琐碎,却充满了烟火气和实实在在的幸福。什么大富大贵,什么惊天动地,有时候都比不上这风雪夜里,一家人围坐热炕头,听一段评书的其乐融融。
评书在“且听下回分解”中结束,时间也快九点了。王淑芬催促着孩子们赶紧睡觉。赵卫东意犹未尽,还缠着哥哥问秦琼后来咋样了。
“明天同一时间,接着听不就知道了?”赵卫国把他塞回被窝,“赶紧睡觉,明儿早上还得扫雪呢。”
关了收音机,拔下电源。屋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只剩下窗外风声和炭火偶尔的噼啪。油灯也被吹熄了,只有炭火盆里一点暗红的光,朦胧地映着屋内的人影。
赵卫国躺在炕上,听着身边弟弟妹妹均匀的呼吸声,爹娘那边也传来了轻微的鼾声。黑豹在炕梢它的窝里动了动,也安静下来。
他睁着眼,望着黑暗中的房梁。评书里英雄们的命运起落,仿佛也在提醒着他。未来的路还长,他靠着重生的优势让家里摆脱了贫困,但要真正带着家人、甚至更多人过上好日子,还需要更稳当、更长远地谋划。开春结婚,然后呢?山货生意要继续,或许,真该想想爹和孙大爷隐约提过的,更可持续的营生了……
想着想着,困意渐渐袭来。窗外的风声似乎也成了催眠曲。在这被评书、炭火和亲情温暖了的冬夜里,赵卫国沉沉睡去,梦里,似乎还有金戈铁马的回响,但更多的,是自家那充盈的地窖,和春天即将到来的、红火热闹的婚礼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