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爹。”赵卫国点点头。他明白爹的意思,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说多了反而招麻烦。
“不过,”赵永贵话锋一转,眼神严肃地看着儿子,“不管是不是老把头显灵,这山里的规矩,咱得更放在心上。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呢?开春前,那片林子,说啥也不能再去了!”
“哎,听爹的。”赵卫国这次答应得干脆。经过这一遭,他也真有点怵了。那浓雾和莫名的人影,现在想起来还脊梁沟子发凉。
第二天,赵卫国心里还是惦记这个事,总觉得不弄明白,是个疙瘩。他揣了两个热乎的窝窝头,去了孙大爷家。
孙大爷正坐在自家热炕头上,用鹿角刀削着木头楔子,见他来了,抬了抬眼皮:“听说你昨天钻‘鬼见愁’去了?还让雾给闷里头了?”
消息传得可真快。赵卫国嘿嘿一笑,把窝窝头放在炕桌上:“大爷您消息真灵通。可不是嘛,差点就回不来陪您老喝酒了。”
他在炕沿坐下,把迷路的经过,以及黑豹如何找到路,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到最后那个人影的时候,他留意着孙大爷的表情。
孙大爷手里的刀停了一下,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削他的楔子,慢悠悠地说:“黑豹是条好狗,通人性。老林子里的活物,有时候比人灵。”
他没直接提老把头,也没否定。
赵卫国忍不住追问:“大爷,您说……那影儿,能是啥?”
孙大爷抬起头,看向窗外白茫茫的山林,像是陷入了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这长白山啊,大了去了,有些事儿,说不清。老一辈跑山的,哪个没遇到过几件邪乎事?有那命大的,迷路了,听见有人唱歌指路;有那心眼实的,没吃的了,一低头就看见个冻死的野物……咱这行,敬的是山神爷老把头,守的是山里的规矩。只要你不起贪念,不赶尽杀绝,心存敬畏,这大山啊,它厚道,一般不会难为咱。”
他转过头,看着赵卫国:“你小子,虽说年纪轻,但做事有分寸,懂规矩,不像有些瘪犊子,进了山就跟土匪似的。这次的事儿,不管是黑豹灵性,还是……别的啥,你记着这份好就行。往后啊,该敬的敬,该怕的怕,稳稳当当地。”
孙大爷这番话,说得云山雾罩,没给个准信儿,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赵卫国听着,心里那点疑惑渐渐化开了。是啊,纠结那影子是不是老把头本人,没啥意义。重要的是,他这次能化险为夷,靠的是黑豹的忠诚和机灵,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山神爷对守规矩人的眷顾。
他从孙大爷家出来,看着银装素裹的靠山屯,心里踏实了不少。管他呢,反正人平安回来了,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回到家里,他特意把留给黑豹的那份晚饭里,多拌了一大块油梭子(油渣)。黑豹吃得津津有味,尾巴摇得欢实。
赵卫国摸着它厚实的皮毛,低声道:“老伙计,不管昨儿个是咱俩运气好,还是真有啥在帮咱,这情,咱得领。”
黑豹抬起头,用它那温润的眼睛看了看主人,伸出大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仿佛在说:“明白。”
这事儿,在赵卫国心里就算翻篇了。他没再跟任何人提起雾中的影子,但对这片莽莽山林,却多了更深一层的敬畏。而“老把头显灵”这个念头,就像一颗种子,悄悄埋在了他的心底,也为他的这次惊险经历,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温暖的色彩。往后进山,他这心里,除了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和重生的优势,更多了一份难以言说的、对冥冥之中存在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