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九月,关外已经有了明显的秋意。早晚的风带着沁人的凉,吹得人精神抖擞。地里的苞米棒子揣上了沉甸甸的“大金牙”,山上的柞树叶边缘也开始泛黄。这是个收获的季节,山林里的宝贝层出不穷,除了日渐肥硕的野兽,还有各种进入成熟期的野果和需要抓紧时间采集的最后一批山野菜。
这天一早,赵卫国站在自家院里,抬头看了看瓦蓝瓦蓝的天,心里盘算着今天的活计。收购点有王猛和张小梅盯着,李铁柱带着几个社员在参圃那边除草,他今天打算带黑豹去南坡那边转转。南坡背风向阳,有那么几片刺嫩芽长得晚,这会儿应该还能赶上最后一茬嫩芽,再晚几天,芽苞一展开,长出硬刺,就没法吃了。这开春头茬和秋末最后一茬的刺嫩芽,都是难得的鲜物。
“娘,我晌午前回来,瞅瞅南坡还有没有刺嫩芽了。”赵卫国一边往一个旧挎包里装麻袋和柴刀,一边对在灶房忙活的王淑芬说。
“这都秋了,还能有吗?”王淑芬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要有就采点回来,焯水冻上点,冬天也是个菜。”
“我估摸着还有,南坡那块儿背阴,发得晚。”赵卫国很有把握地说。他这笃定,源于前世模糊的记忆和对这片山林的了解。
“带着黑豹,小心点。”王淑芬照例叮嘱。
黑豹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从狗窝里蹿出来,它如今已是威风凛凛的成年猛犬,肩高接近成年人的腰,四肢粗壮,肌肉线条流畅,一身黑毛在秋日阳光下如同缎子般闪亮。它亲热地用大头蹭了蹭赵卫国的手,尾巴有力地摇晃着。
赵卫国背上挎包,拍了拍黑豹结实的脖颈:“伙计,走,进山!”
一人一狗,出了屯子,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南坡走去。路两旁的草尖上挂着白亮的秋霜,空气清冽,吸进肺里格外舒坦。黑豹跑在前面,鼻子贴着地面,不时抬起后腿在路边的草丛或树根处留下标记,宣告着自己的领地。
到了南坡,果然在几处岩石缝隙和背风的灌木丛边,找到了那片刺嫩芽灌木。大部分枝条上的芽苞已经展开成叶子,变得坚硬多刺,但在一些枝条的顶端,确实还零星挂着一些深绿色、略带紫红的最后一茬嫩芽,比春天的要小一些,但依旧肥厚饱满。
“还行,没白来。”赵卫国满意地笑了笑。他放下挎包,拿出柴刀,小心地避开那些尖锐的硬刺,寻找着可以下手的嫩芽。采这玩意儿需要耐心和技巧,看准了,用指甲掐住嫩芽的根部,轻轻一掰,“啪”一声脆响,嫩芽就下来了。动作要快,不然容易被旁边的硬刺扎到。
黑豹对这片带刺的灌木丛兴趣不大,它更专注于在周围巡逻。它的耳朵像雷达一样转动着,捕捉着山林里的一切异响。突然,它停下脚步,鼻子朝不远处的榛柴棵子方向使劲嗅了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身体微微伏低,呈现出警戒姿态。
赵卫国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顺着黑豹警示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榛柴棵子一阵晃动,接着,一个灰褐色的、圆滚滚的身影笨拙地钻了出来,竟是一头半大的野猪!看样子是离群独自活动的,獠牙还没完全长成,但个头也不小了,估摸着得有百十来斤。
那野猪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人和狗,它愣了一下,小眼睛警惕地盯着赵卫国和龇牙低吼的黑豹。
赵卫国心里一紧,手悄悄摸向了挎包里的柴刀。他今天没带枪,真要跟这野猪冲突起来,虽说有黑豹帮忙,但也难免挂彩。他低声对黑豹喝道:“黑豹,别动!”
黑豹极其听话,虽然依旧保持着攻击姿态,龇着森白的牙齿,但没有贸然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