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早上,赵卫国是被黑豹的舌头舔醒的。这大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炕,正用湿乎乎的鼻子蹭他的脸,见他睁眼,尾巴摇得跟风车似的。
“去去去,大年初一也不让人睡个懒觉。”赵卫国笑着推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从被窝里坐起来。炕还温着,屋里却已经有了亮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照在糊了报纸的墙上。
外头传来王淑芬压低的声音:“小点声,让卫国多睡会儿,昨天累坏了。”
赵卫国心里一暖,麻利地穿好衣服。那身张小梅给做的新棉袄还整齐地叠放在炕梢,他想了想,还是换上了往常那件半旧的。今天肯定少不了磕头拜年的,弄脏了新衣裳可惜。
一出屋,就看见赵卫东和赵卫红已经穿戴整齐,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发压岁钱呢。俩小的见他出来,齐刷刷地喊:“哥,过年好!”
赵卫国乐了,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红纸包,一人给了一个:“拿着,买糖吃。”
赵卫东迫不及待地打开,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五毛钱?哥,你也太阔了吧!”
往年,屯里孩子能得个一毛两毛的压岁钱就了不得了,赵卫国这一出手就是五毛,把俩小的乐得直蹦高。
“别瞎嘚瑟,攒着买本子铅笔。”赵卫国嘱咐道,转头看见黑豹也眼巴巴地瞅着,便从兜里摸出一块糖,剥了纸扔给它。黑豹精准地接住,嘎嘣嘎嘣嚼得欢实。
吃过早饭,赵卫国领着弟妹先去给爹娘磕头拜年。赵永贵和王淑芬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受了几个头的礼,各自掏出准备好的红包——每人两毛钱,这已经是往年的双倍了。
“爹,娘,今年咱家光景好了,我寻思着,趁今儿个家里人齐,商量商量开春后的打算。”赵卫国接过张小梅递过来的热茶,说道。
赵永贵点点头:“是该合计合计了。你现在是咱家的顶梁柱,有啥想法就说。”
一家人在温暖的堂屋里坐定,连黑豹也凑过来,趴在赵卫国脚边。
赵卫国清了清嗓子:“头一桩,山货收购的买卖还得扩大。去年咱们就收些蘑菇、松子、蕨菜,今年我琢磨着,把刺五加、五味子这些药材也收起来。王猛说他能联系上县里的药材公司,价格比供销社高两成。”
王淑芬有些担心:“这能行吗?别让人说咱投机倒把。”
“娘,您放心,”赵卫国解释道,“现在政策松动了,鼓励农村发展副业。咱们有正规的收购点,又不是倒买倒卖,不算投机倒把。”
赵永贵吐出一口烟圈:“卫国说得在理。我前儿去公社开会,干部也说了,要搞活农村经济。咱这靠山吃山,不丢人。”
“第二桩,”赵卫国继续说道,“我想试试养殖。”
“养殖?养啥?”赵卫东好奇地问。
“养林蛙。”赵卫国说,“去年秋天咱们抓的那些林蛙,我留了几对种蛙,放在地窖里养着呢。这东西在南方卖得贵,尤其是林蛙油,听说一公斤能卖上百块。”
“多少?”王淑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百块?就那蛤蟆油?”
赵卫国笑道:“娘,那不是普通蛤蟆,是林蛙,又叫雪蛤。南方人信这个,说是大补。咱们这老林子里有的是,要是能人工养成了,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赵永贵沉思片刻:“这东西娇贵,不好养吧?”
“是不好养,但值得一试。”赵卫国说,“我打听过了,省农科院有这方面的专家,开春后我打算去请教请教。咱们可以先小规模试养,就在后院挖个池子。”
张小梅轻声插话:“那得费不少工夫吧?”
“工夫不怕,有钱赚就成。”赵卫国看向她,“小梅,你要是有空,帮我照看照看?”
张小梅脸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第三桩,”赵卫国伸出三根手指,“我想把咱家后园子那片地收拾出来,种点药材。”
这下连赵永贵都愣住了:“种药材?那玩意儿能种吗?”
“能,”赵卫国肯定地说,“人参、天麻都能种。咱们这水土最适合不过。我去年特意留了些天麻种子,又在山里移了几棵小人参苗,都在仓房里藏着呢。”
其实他早就想搞药材种植了。前世他听说过,八十年代末期,东北的人工种植人参、天麻形成规模,不少农民靠这个发了家。现在起步,正是时候。
王淑芬担忧道:“这要是种不好,不就白瞎了地和种子吗?”
“娘,咱家有山有地,试种一点,赔不了。”赵卫国安慰道,“再说了,就是咱们不种,那地不也是荒着?”
赵卫东兴奋地举手:“哥,我帮你种!”
“还有我!”赵卫红也不甘示弱。
赵卫国笑着摸摸妹妹的头:“好,到时候都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