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王淑芬和赵永贵已经睡下。赵卫东和赵卫红也早已进入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黑豹趴在炕脚,脑袋搁在爪子上,半眯着眼,似乎也在陪着未来的女主人。只有煤油灯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着,灯苗偶尔跳动一下,将张小梅埋头缝制的身影拉长,投在土墙上,像一个专注而温柔的剪影。
赵卫国让她别熬太晚,早点休息。张小梅嘴上应着,手里的针却一直没有停。她知道赵卫国经常要往外跑,一件暖和结实的新棉袄对他很重要。她想在年前赶出来,让他过年就能穿上新衣。
寂静的夜里,只有针线穿过厚实布料的“窸窣”声,以及棉线被拉紧时细微的摩擦声。这声音单调,却充满了一种宁静而坚定的力量。赵卫国没有睡,他靠在炕柜上,就着灯光看着一本讲果树嫁接的书,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被那窸窣的缝衣声吸引了过去。
他看着灯光下她低垂的脖颈,看着那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可能有些酸痛的肩背,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怜惜。这就是八十年代农村姑娘表达感情的方式,朴实,笨拙,却重如千钧。一针一线,缝进去的是棉花,更是沉甸甸的心意和踏实的期盼。
不知过了多久,张小梅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针,用牙齿轻轻咬断了线头。她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然后双手拿起那件基本成型的新棉袄,仔细检查着每一个针脚,轻轻抚平布料上细微的褶皱。
“好了,”她抬起头,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看向赵卫国,“你来试试,看合身不?”
赵卫国放下书,走过去。新棉袄入手沉甸甸的,充满了新棉花蓬松温暖的触感。他穿上身,尺寸正好,不紧不松。厚实柔软的棉花立刻将他的身体包裹,隔绝了冬夜的寒气,那温暖,仿佛直接熨帖到了心里。
“合身,特别合身!”赵卫国转动了一下身子,胳膊活动自如,“暖和,真暖和!”
张小梅看着他穿上新衣的精神样子,眼里闪着光,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这扣子还没钉,”她拿起几个用同样布条精心编制的“蒜疙瘩”扣子,“明天钉上就全好了。”
赵卫国看着她眼下的淡青,知道她熬了夜,心疼地说:“快歇着吧,累坏了。”
“嗯,”张小梅轻声应着,开始收拾炕桌上的针头线脑。
那一夜,赵卫国穿着那件充满阳光和心意味道的新棉袄,睡得格外香甜。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件御寒的衣服,更是他重生回来后,收获的第一份、也是最珍贵的一份,来自爱人的,实实在在的温暖。这份温暖,将陪伴他度过这个寒冬,以及未来无数个日子。而黑豹,在睡梦中吧唧着嘴,尾巴无意识地扫了扫,仿佛也在为这个家增添的这份温馨而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