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警惕地抬起头,手握住了柴刀。黑豹也竖起耳朵,低吼了一声。
脚步声停住了,过了一会儿,一个怯生生的、带着点熟悉的女声响起:“卫…卫国哥?在家吗?”
赵卫国一愣,这声音…是张小梅?
张小梅家住赵家斜对过,比他小一岁,两人算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没少在一起玩泥巴。后来年纪渐长,男女有别,见面就少了,但偶尔碰见,张小梅总会红着脸飞快地看他一眼。赵卫国知道,这姑娘对自己有点意思,前世自己家道中落,张小梅后来被她爹嫁到了外村,听说过得并不好。
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院门口。只见张小梅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褂子,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手里端着个小葫芦瓢,正低着头,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土疙瘩,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小梅?咋是你?有事啊?”赵卫国有些意外。
张小梅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俺…俺娘让俺来的…听说赵叔身子不好,这是俺家鸡新下的几个蛋…给…给赵叔补补身子…”
说着,她把那个小葫芦瓢递了过来。瓢底躺着五六个还带着母鸡体温的、红皮鸡蛋。在这年头,鸡蛋可是金贵东西,自家都舍不得吃,要攒着换盐换针线的。
赵卫国心里猛地一热。他知道,这绝不是张小梅娘让送的,肯定是这丫头自己的主意。在全家都被闲话包围的时候,这份悄无声息的关心,显得格外珍贵。
他看着张小梅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和红透的耳根,没有立刻去接,而是轻声问:“你娘…知道你拿来吗?”
张小梅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几乎听不见:“…俺…俺偷拿的…你别跟人说…”
赵卫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接过那个还带着她手心温度的小瓢,郑重地说:“小梅,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婶儿。这鸡蛋…我收下了。”
听到他收下,张小梅似乎松了口气,飞快地抬头又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关切,也有羞涩:“俺…俺走了…你…你们别听外人瞎说…好好过…”说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转身就跑回了斜对过的自家院子。
赵卫国端着那瓢鸡蛋,站在门口,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鸡蛋沉甸甸的,那份心意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黑豹凑过来,用鼻子嗅了嗅鸡蛋,疑惑地看着主人。
赵卫国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屋,把鸡蛋交给母亲:“妈,小梅送来的,说给爹补身子。”
王淑芬看着那几个红皮鸡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小梅是个好孩子…就是她爹张老蔫…唉…”张老蔫是屯里有名的势利眼,前阵子赵家困难时,碰面都绕着走。
“甭管她爹咋样,小梅的心意咱记着。”赵卫国沉声道。
他看着窗外那些可能还在嚼舌根的邻居方向,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别人越眼红,越说闲话,他就越要干出个样子来!不仅要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还要让像小梅这样真心对他好的人,将来也能沾上光!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赵卫国,不是靠运气,而是靠实打实的本事和汗水,从这大山里刨出了金饭碗!
这股劲头,比赚了十块钱还让他充满力量。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只为一家温饱而挣扎的少年了,他的肩膀上,开始承载起更多的东西,包括一份悄然萌芽的情愫和一份不容辜负的期望。
路还长,但他脚步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