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院里那几间倒座房腾出来两间,说是“租”,其实不过是羊角大娘的一片善心——租金向来是象征性的,大多时候根本收不到。
那户人家是个叫刘春梅的寡妇,带着两个丫头,男人早年牺牲在战场上。她原是来京城投奔亲戚的,可到了地方才发现亲戚早已搬走,走投无路时,正巧遇上出门接生的羊角大娘。大娘心善,见她们母女三人可怜,便索性将人带回了院里。陈阳见状,也没多说什么,默许了这事。
这一年多下来,刘春梅母女倒也安稳。平日里,她会主动帮着打扫院子、收拾杂事,闲时就接些缝缝补补的活计贴补家用;两个丫头年纪小,白天常跟着秀秀一起学认字,日子虽清苦,却也透着股踏实劲儿。
这天上午,媒人杨婶子脚步轻快地进了院,一见到陈阳就笑着说,又为他寻着一户合适的人家。女方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姑娘名叫刘岚,今年十七岁,家就住在民旺北胡同。
陈阳听了,从屋里取出一沓法币递过去,让杨婶子先拿去安排,还特意说:“这事若成了,我绝不会忘了您这个大媒人的情分。”杨婶子接了钱,脸上的笑意更浓,连忙应下,说这就去女方家回话,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院。
一大早,院里的人就各忙各的出了门。志伟大哥去了工厂上工,羊角大娘也被邻街人家请去接生,挎着她那旧布包脚步匆匆地走了;刘春梅也没闲着,揣着针线筐去了附近人家做缝缝补补的活计,想多挣些补贴家用。
家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秀秀在书房里教刘春梅的两个小丫头读书识字,书页翻动声和稚嫩的认读声隐约传来。这么一来,整个院子里,倒只剩陈阳一个人落得清闲。
陈阳先去书房跟秀秀打了声招呼,说了句要出去逛逛,便转身出了院门。
此时的北平城,物价正疯了似的往上涨,上头的人只顾着趁机捞好处,哪管底下百姓的死活。
他顺着街慢慢走,一路晃到了正阳门附近,忽然瞧见一个“窝脖儿”正骑着板车着东西往前走。那人身形看着比何大清年轻些,又在正阳门这一带讨生活,陈阳心里不由犯起嘀咕:这难道是蔡全无?
既然蔡全无都出现了,看来《正阳门下的小女人》的剧情线是融入了。陈阳心里这么想着,脚步没停,往前又走了一阵,就瞧见了那家小酒馆。
这会儿时辰尚早,酒馆里还没什么客人,冷冷清清的。他掀了门帘进去,老板贺老头一眼就瞅见了,连忙从柜台后迎上来,满脸堆笑地招呼:“这位爷,您里边请!想喝点什么?”
“来一壶酒,再随便上两个小菜就行。”陈阳开口道。
“哎,好嘞!您稍等!”贺老头应得干脆,转身就往后厨忙活去了。陈阳目光扫了一圈,选了张靠门的桌子坐下,刚歇了没两分钟,贺老头就端着东西过来了——一壶酒配着个小酒杯,旁边摆着两碟菜,一碟是爆肚,另一碟是炸花生米。
“这位爷,您慢用!”贺老头把东西放稳,又说了句。陈阳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待贺老头走后,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只觉得这酒的滋味实在一般。他放下酒杯,抬眼往斜对面的方向望了过去。
陈阳抬眼望去,瞧见斜对面的“陈氏绸缎庄”——他心里盘算着,这会儿陈雪茹肯定还没接管她爹的产业,毕竟按年纪算,她现在也就十五六岁,正是在学校读书的光景。至于徐慧真,年龄该更小些,估摸着还在乡下没进城呢。
他收回目光,夹了口爆肚嚼着,倒觉得这小菜的滋味比酒水强多了,火候和调味都透着股家常味。
又慢饮了两杯酒,待酒足饭饱,陈阳唤来贺老头结了账,揣好剩余的钱,便掀帘出了酒馆,顺着街继续往前走。这会儿时辰还早,牛爷、片爷那群常泡酒馆的熟面孔,自然是见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