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顾家上下都在为顾承宗的后事忙碌。秦管家经验老道,事事安排得妥帖,陈阳则在一旁帮衬着处理些需对外交涉的事宜,灵堂的祭奠、出殡的流程,都按当地的规矩一一走完。待顾承宗的棺木入土为安,顾家笼罩多日的悲戚气氛才稍稍淡了些。
这期间,陈阳又给顾明轩做了两次治疗。少年眼中的混沌日渐散去,到第三日傍晚,眼神已全然清明,虽还有些虚弱,却能清晰地认出妹妹们和秦管家,甚至能条理清晰地说出几句感激的话。顾云溪姐妹见兄长恢复神智,喜极而泣,看向陈阳的目光里,除了感激,更添了几分全然的信赖。
顾承宗下葬后第二日,周知县亲自来了趟顾家。他先是对着顾承宗的灵位行了礼,而后找到陈阳,将案件的后续处置一一说明:顾承祖等人的罪证已整理成册,上报府衙复核,秋后问斩的文书怕是少不了;查抄的家产也已清点造册,除了返还顾家的部分,其余赃款已登记入官,账目清清楚楚。
陈阳听着他条理分明的叙述,见他虽态度恭敬,却无半分谄媚,行事也算得上公正严谨,心中对这位“书呆子”知县倒是高看了一眼。
“周大人办事,倒是利落。”陈阳淡淡道。
周知轩拱手道:“份内之事,不敢当大人夸赞。”
陈阳看着他,语气诚恳了几分:“实不相瞒,顾家对我有再造之恩。如今家主已逝,小辈们年纪尚幼,往后在吴县地界,怕是还要劳烦大人多照看一二。”
周知县闻言,立刻正色道:“陈大人放心,顾家是青溪镇的乡绅,一向行善积德,本县自当照拂。何况有大人这句话,下官更会多留几分心。”
话不必多说,彼此都已明了。陈阳微微颔首,算是领了这份承诺。周知县又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院子里的白幡已撤去大半,阳光透过叶隙洒在青石板上,带着初秋的暖意。顾家的日子,总算是要重新步入正轨了。
诸事安顿妥当,陈阳便打算回南京了。离别的这日清晨,顾家上下都到了院门口送行。
陈阳先走到秦管家面前,拍了拍他的胳膊:“老管家,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往后顾家还要靠你多费心,尤其是明轩年纪还轻,你得多帮衬着。自己身子骨也保重些,别太操劳。”
秦管家红着眼眶,连连点头:“大人放心,老奴省得。”
陈阳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参须完整、品相极佳的老山参,看那参纹,足有七十年的光景。“这个你收下,补补身子。”
秦管家连忙摆手:“大人这太贵重了,老奴不能收!”
“拿着吧,”陈阳把锦盒塞进他手里,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咱们也算老相识了,这点心意你别推托。”
秦管家看着手里的人参,又看看陈阳,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多谢大人……”
陈阳转向顾明轩,少年经过几日调养,气色已好了许多,眼神清亮,再无半分痴傻之态。“再养几日,身子就能彻底恢复。往后顾家就交给你了,遇事多跟老管家商量,撑起来。”
顾明轩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少年人的郑重:“陈大哥放心,我一定守好这个家。”
“有事就去应天府找我,”陈阳笑了笑,“我也会常来看看你们。”
最后,他看向顾云溪姐妹。三个小姑娘站在一旁,眼眶都红红的。陈阳对顾云溪道:“那些《女诫》之类的书,不必看得太死,多看看些经史策论,开阔些眼界总是好的。”
顾云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用力点头:“嗯,记下了,谢谢陈大人。”
陈阳不再多言,转身翻身上马。十名力士也纷纷上马,一行人朝着院外走去。
顾明轩带着妹妹们和秦管家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
秋风拂过庭院,带着几分凉意,却也吹散了连日来的沉郁。顾家的日子,终究是要在新的晨光里,重新往下走了。
回到应天府的小院时,已是傍晚。陈阳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门房,径直走进内屋。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子。走到院外,那十名力士正候着,他便招手让众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