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陈阳避开苏府的眼线,在京城的户籍司与兵部档房外转了两日,终于借着给档房杂役塞了些碎银的机会,查到了他要的东西——那些曾属南楚、后降玄昭的将领名录,以及他们如今的任职之地。
查到自己需要名单共有四人,皆是当年南楚军中的中坚力量,降玄昭后被二皇子(未来皇帝)收至麾下,如今已封了郎将、校尉之类的中层军职,却都被远远调离了京城:
原南楚骑将卫凛,现调任河北道麾下,驻守幽州,掌三千边军,防备北方部族;
前南楚步军统领周砚,被派往河南道,在汴州任兵马都监,负责漕运沿线防务;
曾领南楚水师的林沧,如今在淮南道的扬州府(恰是陈阳要去的方向)任别将,辖管运河水师营;
还有一名擅长斥候探查的吴烈,则远在剑南道,驻守蜀地边境,与吐蕃对峙。
这四人看似分散各地,却都扼守着玄昭的交通要道或边防重镇。陈阳将名单上的地名一一记在心里,指尖在“扬州府”三个字上顿了顿——林沧在扬州,倒是与他要带苏玉薇去的地方重合了。
他折好纸条揣进怀里,眸色渐深。这些人是南楚旧部,心中未必真对玄赵臣服,不过是暂避锋芒。将来若要起事,这些散布在各道的兵力,或许会是撬动局势的关键棋子。
眼下虽不急着联络,但摸清他们的踪迹,总归是为将来铺了一步暗棋。
陈阳确定好各自情况,脑海中不断盘算着。四人之中,周砚是重中之重。已故的大皇子曾对他有知遇之恩,是大皇子一步步将周砚从底层提拔起来,在南楚时,还暗中照顾他的一家老小。大皇子刚去世的时候,陈阳就曾通过飞鸽传书联系过周砚,虽说后来断了联络,但陈阳笃定,周砚对大皇子的忠心不会变。
如今,想要日后成事,周砚是不可或缺的助力。陈阳决定,在带苏玉薇前往扬州之前,先绕道汴州,与周砚见上一面。
一来,得亲眼看看他这些年在玄赵军中的处境,是不是真如名册上写的那般“安稳”;二来,得把大皇子遗孤的近况透个口风,让他安心,也为日后起事埋下头筹;最重要的是,当年大皇子藏在密地的一批军械,只有周砚知道具体位置,这是他们将来复国的根基,必须当面确认是否完好。
第三日清晨,陈阳换了身灰布短打,扮作寻常脚夫模样,在京城里穿街走巷。离苏府约定的时辰还早,他正好借着这点时间,把京城几个关键去处的位置记牢。
他先往城南走,那里是户部掌管的官仓所在。隔着一条巷子,便能看到高耸的青砖院墙,墙头上插着带尖的铁棘,门口有卫兵执戟守着,墙内隐约能听见粮袋搬运的窸窣声——这是京城的“粮仓命脉”,囤着供禁军和百官的粮草,位置必须记准。
绕到城西,是兵部的匠坊。远远就闻见铁器敲打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匠坊周围设了三道岗,门口挂着“军器重地,闲人免进”的木牌,里头黑烟滚滚,该是正在熔铁锻造。陈阳装作路过的货郎,在斜对面的茶摊歇脚,借着喝茶的功夫,把匠坊的大门朝向、侧门位置都看在眼里——这里造的刀枪甲胄,将来或许会派上用场。
午后,他又转去城北的“杂市”。这里鱼龙混杂,藏着不少官府默许的“灰色地带”。他凭着早年在京城混过的记忆,找到几家挂着“绸缎铺”“药材行”幌子的店铺,实则是城中最大的帮派“黑风堂”的据点。库房就藏在店铺后院,墙缝里隐约漏出些私盐的白粒,或是走私来的劣质兵器——这些不法势力,乱世时既可利用,也需提防,位置也得心里有数。
最后,他特意绕到皇城根下,看了眼户部银库的方向。那地方戒备最严,隔着两条街就能看到禁军巡逻的身影,只能远远记下大致方位。
夕阳西斜时,陈阳才回到客栈。他在桌上铺开一张粗纸,凭着记忆画出几个关键地点的方位,用炭笔在旁边标注:“南仓(粮)、西坊(器)、北铺(私)、银库(禁)”。这些地方眼下用不上,但将来若要在京城起事,便是必须掌握的节点。
“刚画完,楼下传来茶客闲聊:‘听说了吗?刑部苏大人府上,三日前还去相国寺上香的那位庶小姐,昨儿夜里染了急病,没了……’ 陈阳心头一动,知道这是苏尚书按约定放出的消息了。苏府那边静悄悄的,连半盏白灯笼都没挂,显然是不想把事闹大,正合了‘低调处理’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