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走到众人面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上次来,发现有人苛扣你们的口粮,那是前管事的错,已经处置了。”他顿了顿,看向张管事,“我上次就说过,矿工是矿场的根本,必须让他们吃饱。张管事,记着——往后每日的饭食,管够,不管粗细,得让每个人肚子里有底。另外,每三五日,加一顿肉食,酒水也按人头分下去。”
张管事忙躬身应道:“是,奴才谨记侯爷吩咐,绝不敢怠慢!”
人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有几个年长的矿工忍不住抬头,眼里多了几分真切的热意。
陈阳没再多说,只让张管事当场吩咐人分发肉食酒水,自己则带着侍卫在矿场里转了转——看了看新砌的伙房,查了查库房的粮米,又随意拉了两个矿工问了问近来的饭食分量,见确实比先前足了不少,才微微颔首。
这趟来,本就是为了查探换了管事之后,矿工的温饱是否落到了实处。如今亲眼见了,心里有了数,便不再多留。
临走时,他又对张管事道:“规矩定下了,就得守住。若再出苛扣的事,你这个位置,也坐不稳。”
张管事额头冒汗,连声应是。
陈阳翻身上马,带着侍卫往回走。身后的矿场里,已经传来了汉子们的说笑声,混着酒香,倒是比上次来时多了几分生气。
亥时过半,京城早已沉寂,只有巡夜的打更人敲着梆子,梆子声在巷陌间悠悠荡开,又被更深的夜色吞没。
陈阳换了身玄色夜行衣,只露一双眼睛在外,悄无声息地出了侯府侧门。他没带任何侍卫,身影掠过街角的槐树时,像一片融入暗影的叶子。
苏府在城东的文德里,离侯府不算近,却也远不到哪里去。陈阳脚步极轻,借着月光避开巡逻的兵丁,不过两刻钟,就到了苏府后墙。
墙不算高,他指尖在砖缝上稍一借力,便翻了进去。府里的下人早已睡熟,只有几处院落还亮着零星灯火——其中一处,窗纸上映着两道依偎的人影,隐约能听见女子的娇笑,正是柳氏的院子。
陈阳伏在院外的老槐树上,借着枝叶掩护,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琉璃瓶。瓶里是他让人按方子配的药粉,遇空气即化,无色无味,却能催发情欲,且后劲极猛。他屈指一弹,瓶塞落地无声,药粉随着晚风飘进窗内。
片刻后,屋里的动静陡然变得急促,女子的喘息带着惊惶,男子的低吼里透着失控的燥热。
陈阳眼底没有丝毫波澜,精神力悄然探出,如一把无形的刀,精准落在苏明远的后脑——那处神经主管呼吸与心跳,一旦切断,便会瞬间骤停。
几乎是同时,屋里的声响戛然而止。
他静静待了片刻,确认再无活气,才转身掠出院墙。夜风吹过,卷走最后一丝药粉的痕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日苏府传出的,只会是探花郎苏明远纵欲过度,死于柳氏房中。
这结局,倒是合了他宠妾灭妻的行径。
他绕着僻静的巷陌疾行,玄色衣袍与夜色相融,偶尔有更夫提着灯笼走过,也只觉一阵风掠过时,并未留意到阴影里的身影。
半个时辰后,永宁侯府的侧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缝,陈阳闪身而入,门随即合上,仿佛从未有人出入。
回到自己的院落,他屏退了守夜的仆役,径直走到净房。热水早已备好,他褪去夜行衣,将其投入铜盆的炭火中,看着布料蜷曲成灰烬,又用冷水反复冲洗双手,连指尖的缝隙都没放过。
待收拾停当,换上常服回到书房,窗外已隐隐透出些微亮。他坐在椅上,端起桌上温着的茶,呷了一口。
茶味清苦,却让他混沌的神思愈发清明。
苏府那边,该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