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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知多久,苦楝感到一阵腹痛,紧接着是大脑传来的剧烈眩晕感,这让他竟然有些睁不开眼睛,连听觉也受损严重,听不清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唯有鼻息与沉重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此时的他虽睁不开眼,但能感受到眼皮外的黑暗,以及他那被捆住的双手。这时身体似乎终于意识到自身已经苏醒,慢慢恢复了苦楝的感官,苦楝这才能够睁眼,看到了自己正身处一个墙角,头顶是没有星星的夜空。与此同时,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你为何不让我把他丢出去,这人我早上就觉得他不对劲了。”
一个女声传来,听上去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说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稚气。
“此人身着虽凡却不俗,乡野鄙夫不会穿成这样,达官显贵亦不会穿成这样。或许他有别的目的呢?”
此人的声音很有意思,初起时,让人联想到被月光撒暖的合金风铃,待到气息平稳,又如青铜编钟的嗡鸣,最后的气声又像是散落一地的碎铃。总而言之,苦楝无法分辨性别,回想到之前看到的样貌,却为此人又蒙上了一层迷雾。
“不忍心就直说,读书人总喜欢弯弯绕绕的…我现在就给他踹醒,看看他到底有何目的!”
那个少女音刚一落下,苦楝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吓得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悠着点,莫要犯下大错。”
苦楝听到这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学着之前快要死掉的猎物,吐出舌头,翻着白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那朝他走来的女孩见此情状,凶巴巴的神情突然一变,马上委屈巴巴地喊道:“书呆子,这家伙好像死、死了,我还没踹他呢!”
听到这话,背倚着墙,坐在床上的文弱书生立即下了床,穿上棉鞋来到苦楝身前,见状,忍不住轻踹了苦楝一脚,说道:“此人在装死。”
女孩看向书生的侧脸,一脸不可置信道:“可是,他刚刚明明翻着死人眼…”
当女孩转头再看向苦楝时,被刚刚才坐直的苦楝吓了一跳,狠狠一脚踹在了苦楝的腰上,疼得后者嗷嗷叫。
“你!阁下好脚力…差点将在下踹去西天。”苦楝刚想骂,但也只是想想便马上改口道。
“活该!谁让你装死!”女孩叉着腰,没好气道。
行吧,算你狠。苦楝心想,捂着老腰咽下了这口气。
“若你是为了白银找来,那不妨再来一脚,送送你;若你有别的目的,但说无妨,只要我们平安便可。”书生语气缓和道。
苦楝大脑飞速运转,尽管自己没有出卖他们的心思,但现在的当务之急仍未解决,如今又碰上两个穷硬茬,若是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估计自己横竖都是死啊!
达戈叔叔说过,遇上棘手的猎物,处于被动的自己更应保持冷静,气势上决不能输,然后以假攻真守的方式寻其弱点,最后要么逃,要么反杀。
这时苦楝发现自己怀中的符还在,脑中顿时有了计划。
苦楝突然指着门口道:“他们来了!”
果然,两人都被骗了,纷纷转头看去,当他们意识到被骗时,苦楝早已经将符纸捏在了手指间,眼神阴翳地看着他们。
望着二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十八变,苦楝知道自己的气势打出来了。于是趁火打劫,行假攻真守之举。
“此符名为信翁符,我只需轻轻一甩它便会在十息之内,精准地落在平安堂堂主的头上,将你二人的位置传出,到那时,就算在下如此不堪被你二人杀死,你们所想要的平安估计也不保了。”
苦楝冷冷说道,掐着符纸的手还故意甩了甩,很快两人的气焰便完全消了下来,只剩一些藏在眸中的忿怒。
“所以你的目的何在?”
这书生心性还算好,语调仅仅抬高了一些。
“实不相瞒,在下只是一个外出历练的道士,出门太急忘记带钱,世人少有慷慨解囊者,在下一路饿行至此,本想着此屋如此破败定然无人,想入内休息,却不料遭此毒手…在下今之所为,实在是迫不得已。”
苦楝的假攻后真守出现了,微微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书生闻言,转而坦然一笑,道:“既如此,小生听闻道家讲究缘法,如今我等三人皆是来自天各一方的落魄之徒,却齐聚一堂,此缘即使先生你不结,小生却不愿放过啊!”
“小娥,你去取一壶酒与菜来!”书生对着身旁的少女说道。
被符纸,缘法弄得懵懵懂懂的少女一听,忍不住抓耳挠腮道:“咱们哪有酒菜啊!?”
苦楝面带微笑地看着书生,等着看他窘迫的样子。
“欸,先生见笑了。那咱们便以月光代酒,以秋风果腹,亦可以畅叙幽情啊哈哈!”书生拱手笑道,脸上如沐春风。
“小友好性情!不知为何沦落至此?”苦楝甘拜下风,由衷道。
书生听闻苦楝此番询问,轩眉一紧,像是蒙了尘的眸子微微闪动一下,望着窗外说道:“儒者何谈沦落二字?若要破吾心中之疚,必须如此,方可彰显儒之诚意。”
苦楝虽然听不太懂,但大致明白了书生的意思,他其实就是在破心中之障,践行儒家道义。
“那她呢?”苦楝转头看向眼光清澈的少女,问道。
“她…是个可怜之人,双亲见背,自幼伶仃至此,如今反倒为吾寻医问药,而吾却除了教她识字,别无他用…”
听到这里,苦楝对眼前这位少女顿时有些刮目相看。同样是孤儿,他却得上天眷顾,遇到了心善的蛮族人,而她独行至此,却仍然保持善良纯真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