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阵眼全破,池里的母丝彻底躁动起来。墨汁翻涌着,冒出更多银线,像无数只手往我身上抓。池面突然映出两个影子 —— 是老头子和苏爷爷。老头子穿着布褂,手里拿着针线,正补着件破了的锁魂褂;苏爷爷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顶针,笑着说:“狗蛋,别硬撑,不行就叫灵异局的人来。”
我心里紧了紧,知道是幻觉。因为老头子补衣服时从不会让苏爷爷在旁边待着 —— 他们俩总爱拌嘴,苏爷爷嫌老头子补的针脚丑,老头子嫌苏爷爷多管闲事。“我不怕。” 我对着墨影说,“你们教我的,不是躲,是扛。”
墨影晃了晃,变成刘崇文的脸,狞笑着:“你以为破了阵眼就有用?墨魂池已经吸了这么多学生的文气,母丝快成了,你拦不住!” 他的影子从池里伸出来,手里拿着根银线,往我脖子缠来。
我突然想起《镇邪策》残页的最后句:“文心不是书,是人心底的念想 —— 念着别人的好,守着该守的道,就是最硬的骨头。” 我掏出那本金边《论语》,又摸出苏爷爷的顶针,顶针上还留着补衣服的线头。我把顶针放在《论语》上,翻开 “子不语怪力乱神” 那页,苏爷爷的批注亮得刺眼:“不是不信怪力乱神,是信人心比邪祟更有力。”
我举起《论语》,对着母丝大喊:“我是张平安!我爷爷是张九锁,他教我镇魂;我苏爷爷是苏三醒,他教我守心;我穿着锁魂褂,戴着三命盘的铜钱,我身后是清华园的文脉,是所有不想被邪祟欺负的人 —— 你撼不动!”
话音刚落,《论语》里的金光、铜钱的金光、顶针的光,还有锁魂褂 “安” 字符咒的光,突然汇聚在一起,像道金色的箭,往母丝射去。母丝发出刺耳的尖叫,丝身开始收缩,墨汁像被吸进地底,渐渐露出池底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是明清时书院学生写的 “正气歌”,字缝里渗着淡金色的光 —— 是清华园的文脉正气,藏了几百年,终于醒了。
母丝最终缩成团黑灰,被金光烧尽。池底的 “正气歌” 亮起来,墨魂池里的邪祟气渐渐散了,只剩下淡淡的墨香,是正常的书墨味,没有了之前的冷意。我捡起铜钱,重新系上红绳,又把《论语》和顶针收好,桃木锁还在掌心发烫,却不再是预警的烫,是安稳的烫。
往回走时,洞壁的梧桐根须已经泛绿,之前缠着的银线全成了灰。走到石阶口,回头看了眼墨魂池,池底的 “正气歌” 还亮着,像在守着这片地下的文脉。爬上石阶,青石板自动合上,书架恢复原位,古籍区的月光依旧,却没了之前的诡异,只有书墨香和淡淡的梧桐叶香。
走出图书馆时,天快亮了。东边的天空泛着鱼肚白,二校门的石狮子被晨光照着,竟有了丝暖意。风卷着梧桐叶落在我脚边,没有飘起来,只是静静地躺着,叶面上没有针孔,没有银灰,只有正常的黄。
回到宿舍,室友们还在睡。对着电脑的室友屏幕亮着,是正常的编程代码;收藏旧书的室友把《清华园志》放在了书架最上层,书脊朝上,没有再渗墨;失眠的室友睡得很沉,罗盘放在枕头边,指针稳稳地指着手心,不再只对着北边。
我坐在书桌前,翻开《镇邪策》,写下昨晚的事。字迹比之前稳多了,不再发抖。写到 “文心不是书,是人心底的念想” 时,笔尖顿了顿,想起老头子补锁魂褂时说的 “衣服破了能补,人心破了,可就难补了”,又想起苏爷爷教我写毛笔字时说的 “字要写正,人更要走正”。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像老头子在笑,又像苏爷爷在说 “狗蛋长大了”。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铜钱,它已经不烫了,红绳软乎乎的,像老头子的手在拍我的背。
我知道,文渊阁的残余还没彻底清除,京城高校里说不定还有藏着的邪祟。但我不再怕了 —— 我握着桃木锁,戴着铜钱,揣着《镇邪策》和《论语》,身上有锁魂褂的 “安” 字符咒,心里有老头子和苏爷爷教的道理,还有清华园的文脉正气在身后。
就像池底的 “正气歌” 写的那样:“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成长不是没了害怕,是就算怕,也敢握着该握的东西,走该走的路。而我的路,还长着,藏在每一页《镇邪策》的字迹里,藏在清华园的每一片梧桐叶里,藏在 “张平安” 这三个字,和背后那两个永远不会离开的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