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骑擅长夜袭,尤其偏好风雪之夜,以掩盖行踪。但其后勤辎重多依赖掳掠,持续作战能力有限。若能断其粮道,或坚壁清野,可有效延缓其攻势。”纪昕云补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般站在冰河中央,迎着凛冽寒风,纯粹地交流着对敌情的分析与判断。没有提及过往,没有触及私情,仿佛只是两位尽职的将领,在战前进行着必要的战术沟通。
专业层面的交流,冲淡了单独相处的尴尬,也让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
然而,在那平静无波的对话之下,某些更深层的东西,却无法完全掩盖。
当夏明朗提及“干扰精神力共鸣”时,纪昕云能感受到他话语中对阵道之力的绝对自信,那是一种建立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与突破后的底蕴。
当纪昕云说到“侧翼是其弱点”时,夏明朗能听出她语气中对麾下士卒性命的珍视,那是一种源自将门世家、深入骨髓的责任感。
风雪扑打着他们的脸庞,寒气无孔不入。
在一段关于敌军可能进攻时间的讨论间隙,短暂的沉默降临。夏明朗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纪昕云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和略显单薄的肩甲。
纪昕云则注意到,夏明朗青袍的袖口处,有一道不甚起眼的、被利刃划破后又简单缝合的痕迹。
“……北境苦寒,纪将军还需多注意御寒。”夏明朗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比之前少了几分谈论军务的刻板。
纪昕云微微一怔,垂下眼睑,看着脚下晶莹剔透的冰层,以及冰层下被封冻的、模糊的水草影子。
“夏先生亦是。”她轻声回应,声音几乎被风雪吞没,“碎云口寒气尤重。”
简单的对话,超越了军务的范畴,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连他们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关切。
这关切,藏在他提醒她添衣御寒的话语里,藏在她留意到他衣袖破损的目光中。
暮色愈发深沉,风雪更急。
“天色已晚,纪将军请回吧。”夏明朗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淡淡道。
“夏先生也请小心。”纪昕云点了点头。
没有道别,两人同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着各自灯火依稀的营寨走去。
冰河之上,风雪很快抹去了他们留下的足迹,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停留、交谈。
但有些东西,却如同冰层下暗涌的河水,并未真正冻结。那场看似纯粹公务的冰河夜话,那掩藏在专业交流之下的细微关切,都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未平。
他们都知道,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鸿沟依旧深不见底。但在这北境的漫天风雪中,在这共同御敌的战场上,有些默契,有些理解,正在以一种沉默而坚定的方式,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