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纪昕云的嗓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我是王朝将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纪家世代忠良,忠君爱国四字,早已刻入骨髓,融于血脉。”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里,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
“你的理想再光辉,你的理由再充分,在你举起叛旗,对抗王师的那一刻起,在你我之间,便已划下了无法逾越的界限。”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寒剑,直直地刺向夏明朗,也刺向自己鲜血淋漓的内心。
“夏明朗,你记住。”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决绝的凄然,“今日在这河畔,我信你之理想,敬你之担当。他日若在战场相见——”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凝聚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最后那句话。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我手中之剑,仍会指向你。”
“此身为臣,此心……亦为臣。”
话音落下,河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流水声依旧,却仿佛变得遥远而模糊。
夏明朗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无法调和的痛苦,看着她那份近乎殉道般的忠诚,心中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有一种深沉的、无边无际的悲凉。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从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比千军万马更难逾越的鸿沟。
理想之光,可以照亮前路,可以震撼心灵,却无法轻易熔化那由世代忠骨与皇权恩荣浇筑而成的信仰丰碑。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平静:“我明白。”
简单的三个字,承载了所有的理解与无奈。
纪昕云猛地转过身,不再看他。她怕再多看一眼,那强行筑起的心理堤坝就会彻底崩溃。她仰起头,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孤月,任由冰凉的夜风拂过脸颊,带走眼角那一点点尚未凝结的湿意。
理想之光,照见了前路,也照见了分离。
它如此美好,却又如此残酷。
它让两个灵魂在黑暗中彼此看见,相互吸引,却又注定要因为这道光所指向的不同方向,而分道扬镳,甚至……兵戎相见。
这一刻,河畔的风,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