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西疆的风沙中悄然流逝了月余。
“阵风”残部在死亡之海边缘的挣扎求生,并未等来奇迹。夏明朗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因为缺医少药和恶劣的环境,变得更加沉重。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醒来时,眼神也涣散无光,甚至连王栓子和赵铁山都几乎认不出来。那微弱的生命之火,仿佛随时都会在下一阵风中熄灭。
不能再等下去了。
王栓子摊开那张已被摩挲得边缘发毛的据点图,手指最终落在了一个位于西疆极西、几乎处于三国(大夏、西域乌孙、漠北残元)交界模糊地带的小城标记上。
“忘忧城……”他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忘忧城?那地方龙蛇混杂,三不管,听说乱得很!”赵铁山皱眉,他听说过一些关于此城的传闻,多是负面。
“正因其乱,因其是三不管,朝廷和宗门的势力才难以渗透。”王栓子沉声道,“那里是逃亡者、冒险家和各方情报贩子的聚集地,或许……能找到救治将军的灵药,或者医术高超的奇人。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众人沉默。看着担架上气若游丝的夏明朗,他们知道,王栓子说的是事实。留在荒野,只有死路一条。
经过周密计划,一支小小的商队,在一个黎明悄然离开了藏身的岩洞。商队规模很小,只有五匹骆驼和十来个人。骆驼背上驮着一些在西疆还算稀罕的兽皮、粗盐和少量从边军身上缴获的、抹去了标识的金属锭。
队伍的核心人员都做了精心的伪装。赵铁山剃光了胡须,脸上涂了改变肤色的药泥,穿着一身油腻的皮袄,扮作粗鲁的护卫头领。王栓子则换上了西域商贾常见的缠头和白袍,粘上了假胡须,眼神变得精明而市侩。石柱伪装成随队的账房先生,背着一个小书箱。
而夏明朗,则被安置在一辆特制的、铺着厚厚毛毯的驼轿里,外面覆盖着普通的货物作为掩饰。他依旧昏迷,被用布带小心地固定在轿内,以防颠簸。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一行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向着西北方向的忘忧城进发。
路途依旧艰难,但比起在死亡之海边缘的绝望,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他们避开主要的商道,专走荒僻小路,昼伏夜出,小心翼翼。
十数日后,一片与西疆荒凉景象截然不同的绿洲,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绿洲中央,一座土黄色的城池轮廓依稀可见。城墙不算高大,甚至有些地方显得破败,但城头上飘扬的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旗帜,以及城门处川流不息、服饰各异的人流,都显示出此地的特殊与繁华。
那就是忘忧城。
靠近城池,一股混杂着牲畜、香料、汗水和某种隐隐骚动的气息扑面而来。城门口只有几个懒洋洋的、穿着不知属于哪方势力制服的卫兵,对进出的人流只是随意扫视,收取着微不足道的入城税,显然并不认真盘查。
王栓子心中稍定,示意队伍跟上人流,混入了城中。
城内的景象更是光怪陆离。街道狭窄而拥挤,两旁是密密麻麻的土坯房屋和帐篷。穿着大夏服饰的商人、裹着头巾的西域胡商、披着皮袄的漠北牧民、甚至还有一些眼神凶悍、带着明显海腥味的海客……各色人等摩肩接踵。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牲畜的嘶鸣声、以及某些阴暗角落里传来的赌徒的吆喝与妓女的娇笑,交织成一曲混乱而充满生命力的边城交响曲。
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的香气、劣质酒水的味道,还有某种……危险而自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