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吞噬一切的咆哮与冲击达到顶点后,并非以一声巨响结束,而是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方式骤然衰竭。
如同一个窒息许久的人突然被拉出水面,笼罩在隘口屏障上的恐怖压力瞬间消失。那隔绝内外、扭曲光线的无形壁障,在剧烈闪烁了几下后,如同阳光下的露珠,悄然蒸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屏障内,残存的烈风战兵们,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他们茫然地抬起头,随即被眼前所见彻底夺去了心神。
死寂。
绝对的、毫无生机的死寂,取代了之前那毁天灭地的喧嚣。
天空不再是吞噬一切的墨黑,却也没有恢复清朗,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蒙上了厚厚尘烬的铅灰色。阳光艰难地穿透这层灰霾,投下的光线黯淡而冰冷,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大地,是比天空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
曾经熟悉的山谷地形已彻底消失。目光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焦黑色的“平原”。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犁反复翻耕过,又像是被泼洒了足以融化岩石的强酸,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琉璃化的光滑质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与深坑。没有凸起的山峦,没有嶙峋的怪石,甚至连一块稍大些的碎石都找不到,一切高于地面的存在都被彻底夷平、碾碎。
没有草木,没有水流,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糊、硫磺与某种更深层腐朽气息的味道,吸入口鼻,带着火辣辣的刺痛感。风依旧在吹,却不再是荒漠常见的干燥热风,而是一种阴冷的、仿佛能带走灵魂温度的寒意,穿过空旷死寂的大地,发出如同冤魂呜咽般的低啸。
这里,不再仅仅是“战场遗迹”,而是生命禁区。是连最顽强的苔藓、最耐旱的沙棘都无法存活的绝对死域。仿佛有一位无形的神只,手持橡皮,将“生命”这个概念,从这片土地上粗暴地擦除了。
“玄阴宗……那些人呢?”一个年轻的战兵声音颤抖着,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环顾四周,极力寻找。然而,除了这片焦黑死寂的大地,他看不到任何曾经存在过三万宗门联军的痕迹。没有尸体,没有残破的兵甲,没有碎裂的法宝,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找不到。
三万修士,连同他们的坐骑、法器、阵旗……所有属于“生”的造物,就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从这世间彻底抹去,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证明。若非亲身经历,几乎要以为那黑云压城、煞气滔天的景象,只是一场集体的、恐怖的噩梦。
这种“空无”,比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它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毁灭的彻底与绝对。
“都……没了……”另一个战兵喃喃道,脸上充满了后怕与茫然。他们活下来了,但目睹了如此超越理解的景象,心灵所受到的冲击,远比身体的创伤更加深刻。
石柱挣扎着站起身,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神魂的损耗让他头痛欲裂。但他强忍着不适,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阵眼的方向。那里,原本应该屹立着将军和那根木棍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焦黑坑洞,边缘还残留着丝丝缕缕未曾完全散去的、令人心悸的黑色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