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泉,指挥中枢。
与葬神谷内的血腥死寂截然不同,这里的气氛是一种绷紧到极致的忙碌。加固工事的号子声、训练场上的喊杀声、工匠铺里叮当作响的敲击声,交织成一曲备战交响。然而,在这看似有序的喧嚣之下,一股隐隐的不安,如同水底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源头,便是赵铁山部失去联系。
按照预定计划,赵铁山部应在离开后的第五日、第八日,分别通过信鸽或潜伏的“风影卫”线路传回一次平安讯息。若遇特殊情况,也应有紧急传讯法盘激活的微弱波动。
第五日的讯息,迟了半日,但总算到了。讯息简短,只言“行程顺利,已过风蚀林外围”。当时并未引起太大注意,荒漠中行程稍有延误实属寻常。
然而,第八日过去了,直到夜幕深沉,预计中的第二次传讯依旧石沉大海。
帅帐内,夏明朗面前摊开着西疆南部区域的详细地图,他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着标注“火砾川”路径的位置。王栓子垂手站在一旁,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还没有消息?”夏明朗的声音平静,但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涌的暗流,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
王栓子深吸一口气,艰难道:“没有。信鸽一只未归。派往接应路线的三组‘风眼’,两组已过约定回报时间,同样……失联。最后一组传回的消息,是他们抵达灰岩部附近时,发现该部落气氛诡异,对外人戒备心极重,未能探听到铁山大哥队伍的具体行踪。”
“灰岩部……”夏明朗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落在了地图上那个不起眼的小部落标记上。他记得,赵铁山的队伍计划在那里进行最后一次大规模补给。
“有问题?”
“不确定,但很可疑。”王栓子语速加快,“‘风影卫’对灰岩部的渗透本就不深,之前评估其规模小,威胁低。但现在看来,是我们的疏忽。已加派人手前往调查,但需要时间。”
夏明朗闭上眼,神魂之力如同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并非为了探查远方,而是竭力捕捉那冥冥中可能与赵铁山,或者与那枚“烈阳护身符”残留的一丝联系。
然而,神魂所及之处,除了月牙泉本身蓬勃的气血与阵法之力,以及西疆荒漠固有的苍茫与死寂,再无其他特异之处。赵铁山和那五百烈风战兵,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
这种“空无”本身,就是一种最不祥的预兆。
“葬神谷……”夏明朗忽然睁开眼,吐出三个字。
王栓子一愣:“将军,您是说……”
“那条路线,唯一能彻底隔绝内外联系,连神魂感应和传讯法盘都能干扰的地方,只有葬神谷。”夏明朗的手指重重点在葬神谷的位置,“玄阴宗……他们动手了,而且选了一个最歹毒的地方。”
利用葬神谷的特殊环境,困住赵铁山部,切断其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这不仅是军事打击,更是心理战术,目标直指他夏明朗!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到近乎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亲卫的低声阻拦。一名浑身浴血、左臂不自然扭曲的“风影卫”精锐——“风眼”——踉跄着冲了进来,他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劫后余生的惊悸。
“将……将军!王……王头儿!”那名风眼看到夏明朗和王栓子,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葬神谷……是陷阱!玄阴宗……好多修士……还有仆从军……赵阵长他们……被围……”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的唾沫都带着血丝,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恶战和逃亡。
王栓子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急声问道:“慢点说!葬神谷情况如何?铁山他们怎么样了?”
那风眼喘息了几下,强提精神,断断续续地汇报:“我们……我们小组奉命……前出侦查……在葬神谷外三十里……发现大量修士活动痕迹……试图靠近……遭遇截杀……只有我……我拼死冲出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谷口被玄阴宗用大阵封死了!黑雾笼罩,根本看不清里面!但我们逃出来前,隐约听到谷内传来的喊杀声和爆炸声……非常激烈……后来……后来声音就渐渐小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夏明朗:“将军……我们的人……可能……可能……”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玄阴……”夏明朗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帅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杀意以夏明朗为中心弥漫开来,连王栓子和那名受伤的风眼都感到一阵心悸。
线索串联起来了。灰岩部的异常,行程路线的泄露,葬神谷的绝地,玄阴宗的伏兵……这是一个针对赵铁山部,更是针对他夏明朗的、策划周密的杀局。
那股强烈的不安,此刻化作了冰冷的现实,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夏明朗的心脏。赵铁山,那个从边军残部时就跟随他,性格耿直、作战勇猛、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此刻正身陷绝境,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