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瞬间压下了堂内所有残余的窃窃私语和躁动气息。
“夏明朗所部,以寡敌众,固守盘蛇谷十日,力挫狼骑锋芒,更兼主动出击,焚敌粮草,惊退赤兀万骑,扬我军威,功在边陲,此乃不争之事实。”他首先肯定了战功,语气平稳,听不出波澜。
李崇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反驳“功过不能相抵”,徐锐的目光却已扫了过来,带着淡淡的威压,让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然,”徐锐话锋一转,手指再次点向功过簿上那刺眼的记载,“擅离防区,确与‘固守’之令有所出入。此乃过。”
他顿了顿,目光在神色各异的将领脸上掠过,最终做出了裁决:“本帅裁定,夏明朗战术层面违令,然其战略成果巨大,于全局有利。故,功过相抵,不予额外赏赐,亦不追究其违令之责。‘阵风’所部,仍归夏明朗统领,驻防原营地,休整待命。”
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这个结果,让堂内众人都是一愣。
支持严惩的李崇等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他们费尽口舌,将“违抗军令”的帽子扣得死死的,就是希望能借此机会剥夺夏明朗的兵权,至少也要给予重惩,打压其愈发高涨的声望。可徐锐轻飘飘一句“功过相抵”,便将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乌有!不予赏赐?那点赏赐算什么?只要兵权还在夏明朗手中,“阵风”的魂就还在!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袒护!
“大帅!此判是否太过宽纵?军法……”李崇不甘心地再次出声。
“军法亦不外乎人情,更需权衡利弊!”徐锐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如今边关局势未稳,赤兀虽退,狼骑主力犹在。正值用人之际,岂能因小节而自损栋梁?此事就此定论,无需再议!”
他最后一句已然带上了统帅的威严,目光如炬,逼视着李崇。李崇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中一寒,知道再争辩下去恐怕会引火烧身,只得咬牙低下头,将满腹的怨毒硬生生压了下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遵令。”
而支持夏明朗的韩固等人,虽然觉得“不予赏赐”有些委屈了功臣,但见夏明朗兵权得以保全,未受任何实质处罚,心中也松了口气,算是勉强可以接受这个结果。毕竟,在李崇等人如此激烈的攻讦下,能保住现状已是不易。只是众人心中都存着一个疑问:为何徐帅的态度,在接到那封密报后,会发生如此微妙而坚决的转变?
夏明朗自始至终都平静地听着,对这个结果似乎并无意外。他躬身行礼,声音依旧平稳无波:“末将遵命,谢大帅。”
“都散了吧。”徐锐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疲惫。
众将领怀着复杂的心情,纷纷行礼告退。李崇在经过夏明朗身边时,脚步微顿,阴冷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夏明朗仿佛未觉,随着人流走出帅府大堂。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徐锐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议事堂内,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他缓缓从袖中再次取出那封密信,就着烛火,又仔细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