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风”归关,带来的不仅仅是辉煌的战绩和缴获的狼旗,更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龙渊关这座等级森严的边军体系中,激起了层层难以平息的波澜。而波澜的中心,便是在那戒备森严、气氛凝重的帅府议事厅内。
巨大的西疆沙盘前,龙渊关各级高级将领分列两旁,盔甲鲜明,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主位之上,那位鬓发斑白、不怒自威的老帅——徐锐。
徐锐手中拿着一份由幕僚汇总、内容却相互矛盾的战报文书,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木柄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头。
李崇一身戎装,立于武将班列最前方,他深吸一口气,率先出列,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激动:
“大帅!黑风峡一役,我军上下同心,浴血奋战,终获大捷!末将奉命出征,于野马坡设伏,成功牵制并全歼狼骑悍将巴图所部一千五百精锐,挫敌锐气!此乃我军主力正面破敌之首功!”
他绝口不提夏明朗的诱敌之功,更将野马坡之战完全归功于自己的指挥和主力的奋战。
他话音刚落,其麾下几名心腹将领立刻纷纷出言附和。
“李将军运筹帷幄,指挥若定,野马坡一战,打出了我边军威风!”
“正是!若无李将军主力正面牵制,吸引敌军注意,其他偏师焉有机会?”
“此战首功,非李将军莫属!”
一时间,议事厅内几乎成了李崇一系的表功场。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买账。一名资历较老、与李崇素来不太和睦的参将忍不住冷哼一声,出列道:
“李将军,野马坡之战固然勇猛,但据老夫所知,若非‘阵风’夏将军派出敢死之士,成功将巴图所部诱入伏击圈,将军这‘设伏’,只怕也无从谈起吧?更何况,落鹰涧内,秃狼五千主力灰飞烟灭,这泼天之功,又该如何论处?”
这话如同冷水滴入油锅,瞬间引来了李崇一系的反驳。
“王参将此言差矣!诱敌不过是战术一环,岂能与主力正面破敌相提并论?”
“落鹰涧之功,更是蹊跷!夏明朗擅离职守,私自决水,罔顾军令,若非其侥幸成功,便是滔天大罪!岂能因结果而论?此风绝不可长!”
“没错!若人人都如他这般自行其是,我军法威严何在?”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愈发激烈。有为夏明朗和“阵风”抱不平,认为功过分明,当重赏奇功者;也有坚决维护李崇和军法权威,认为夏明朗行为僭越,功不抵过者。议事厅内顿时吵作一团,唾沫横飞。
徐锐始终端坐其上,面色沉静,如同老僧入定,任由下方争论,既不制止,也不表态。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缓缓扫过争得面红耳赤的众将,最终在李崇那略显激动和不甘的脸上,以及那些为夏明朗发声的将领身上停留片刻,无人能看出他心中真正所想。
就在争论僵持不下之际,一名传令兵手持一封插着羽毛的紧急文书,快步闯入议事厅。
“报——!王都六百里加急!兵部钧令到!”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封决定最终结果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