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朗所在的中股,行动最为迟缓,甚至故意将一些实在无法修复的破损皮甲、几卷用尽的、带着暗褐色血痕的绷带,随意丢弃在行进路线上。
从天空俯瞰,这三股队伍留下的痕迹错综复杂,前股足迹杂乱而深,似大军开拔;后股痕迹断续而刻意,似在掩盖行踪却又力有未逮;中股则显得拖沓狼狈,宛如一支士气低落、濒临溃散的残兵。
高空之上,那只毛色灰褐的猎鹰依旧在盘旋,锐利的鹰眼扫过下方那片变得“混乱”的区域。
它似乎有些困惑,盘旋的圈子时大时小,时而俯冲降低高度,时而又振翅高飞。
一名被安排专门观察猎鹰动向的斥候,不时向夏明朗汇报:
“先生,鹰在往赵队正他们那边看!”
“它又飞回来了,在瞧王栓子他们留下的‘破烂’!”
“它……它好像有点拿不定主意,一直在我们这三块地方上头转悠……”
夏明朗听着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偶尔会根据鹰的动向,微调一下中股行进的速度和方向,让自己这支“溃兵”看起来更加逼真。
他对人性的洞察,已开始用于实战。
他赌的,就是那放鹰的狼骑斥候,会对猎鹰带回的“混乱”信息产生误判。
要么认为夏军已然分兵逃窜,要么会重点盯上某一股看似更重要的“主力”。
而无论哪种判断,都会为他们真正的主力赢得时间和空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头顶那只猎鹰盘旋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终于,那斥候带着压抑的兴奋回报:“先生!鹰往东南去了!是王栓子那股‘溃兵’的方向!”
一直凝神感知着高空那股若有若无窥视感的夏明朗,此刻也感觉到那丝寒意般的锁定悄然移开。
他微微颔首,一直紧绷的心神稍稍松弛。
东南,是王栓子负责的后股,他们故意留下的“溃逃”迹象最为明显。
第一步迷惑,已成。
“保持队形,继续前进。”夏明朗下令,声音依旧平稳。
队伍继续在苍茫的戈壁上跋涉,只是每个人的心头,都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同时对走在最前方那道青衫身影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先生不仅能用阵法杀敌,还能用计谋欺骗天上的眼睛!
然而,夏明朗的目光却再次投向远方,深邃依旧。
骗过一只鹰,只是开始。
真正的考验,或许还在后面。狼骑的指挥官,绝非易与之辈。
这点小把戏,能拖延多久,尚未可知。
他轻轻摩挲着袖中那冰凉的无字阵典残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仿佛与这片古老大地同源的苍凉气息。
棋局,已经布下。
下一步,就看对手如何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