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能获得自由,他会发现有更多、更好的方式来体验意义。”
“当前的存在模式就是一座牢笼,而我们要做的,是打破这个牢笼,让所有生命真正自由。”
虚实之桥补充:“我们不是要剥夺生命的选择权,而是要给予它们更好的选择。”
“在完美态中,生命依然可以创造,可以体验,可以成长,但不需要通过痛苦来实现。”
“就像学习可以不通过体罚来进行,成长可以不通过创伤来实现,连接可以不通过失去来珍惜。”
“当前的模式是低效的、残酷的、不必要的。”
“我们要升级它。”
向无咎听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必须承认,本源之外者的论述很有说服力。
如果真的可以创造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那为什么不呢?
痛苦真的是必要的吗?
还是只是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痛苦,所以给它赋予了意义?
但同时,他内心深处有一种不安。
这种“完美态”听起来很美好,但总感觉缺少了什么。
“我想问几个问题。”向无咎说。
“请说。”
“第一,在完美态中,生命会保留记忆吗?还是会忘记当前存在模式中的一切?”
逻辑之源说:“会有选择。愿意记住的可以记住,愿意忘记的可以忘记。”
“但我们建议忘记,因为当前存在模式中的记忆大多是痛苦的,留着只会是负担。”
“第二,完美态中的生命会有个体差异吗?还是都会变得相同?”
混沌之母说:“会有差异,但这种差异是和谐的、互补的,不会导致冲突和伤害。”
“每个生命都有独特的特质,但这些特质都是完美的,不会有缺陷,不会有短板。”
“第三,如果有生命在进入完美态后,又想回到当前的存在模式,可以吗?”
虚实之桥沉默了片刻,然后说:“理论上可以,但我们不认为会有生命想要回来。”
“谁会放弃完美而选择不完美?谁会放弃快乐而选择痛苦?”
“这就是我的担忧所在。”向无咎说,“你们的完美态听起来确实很美好,但它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什么问题?”
“它是单向的。”向无咎说,“一旦进入完美态,生命实际上就失去了真正的选择权。”
“因为在完美态中,所有的选择都指向同一个方向——维持完美。”
“任何可能打破完美的选择都不会存在,任何可能导致痛苦的可能性都被提前消除。”
“这看起来是自由,实际上是另一种束缚——被完美束缚。”
“而且,你们说在完美态中可以成长,但我想问,成长的目标是什么?”
“如果一开始就是完美的,还能往哪里成长?”
三个本源之外者沉默了。
向无咎继续说:“你们把当前的存在模式比作牢笼,但我认为,你们的完美态才是真正的牢笼。”
“因为在当前的模式中,虽然有痛苦,有限制,但生命有无限的可能性。”
“一个人可以选择善良,也可以选择自私。”
“可以选择坚持,也可以选择放弃。”
“可以选择爱,也可以选择恨。”
“正是这些选择的开放性,这些结果的不确定性,才让生命是真实的,是自由的。”
“但在完美态中,所有的选择都被优化了,所有的可能性都被筛选了,只留下那些选择和可能性。”
“这不是自由,这是温柔的专制。”
“而且,你们有没有想过,完美本身可能是一个陷阱?”
“什么意思?”逻辑之源问。
“完美意味着没有改进的空间,意味着已经到达终点。”向无咎说,“但生命的本质是流动的,是变化的,是永远在路上的。”
“一旦到达了所谓的完美,生命就停止了,虽然还存在着,但已经失去了生命性。”
“就像一幅画,在创作的过程中是活的,但一旦完成并裱起来,就成了死的艺术品。”
“你们的完美态,会把所有生命都变成精美的艺术品,看起来完美无缺,但实际上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混沌之母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你的意思是,不完美才是生命的本质?”
“不只是不完美,更是不确定性、开放性、可能性。”向无咎说,“生命之所以宝贵,不是因为它能达到某个完美的状态,而是因为它永远在变化,永远在成为。”
“痛苦确实存在,但痛苦也是这个过程的一部分。”
“如果我们为了消除痛苦而消除了整个过程,那我们同时也消除了生命本身。”
虚实之桥说:“但你如何向那些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生命解释这个道理?”
“你如何对一个饱受战争折磨的孩子说,痛苦是有意义的?”
“你如何对一个被疾病折磨的老人说,不完美是生命的本质?”
“他们会接受吗?他们不会更愿意进入一个没有痛苦的完美态吗?”
向无咎沉默了。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站在理论的高度,他可以论述不完美的价值,但对于正在承受痛苦的个体,这些论述是否显得太过冷酷?
“我承认。”向无咎最终说,“对于那些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生命,完美态确实是一个诱人的选择。”
“但我想问你们,如果真的实施完美态,你们打算怎么做?”
“是强制所有生命进入?还是给他们选择权?”
逻辑之源说:“我们会给他们选择权。我们会向所有生命展示完美态的样子,让他们自己决定是否进入。”
“那就够了。”向无咎说,“如果你们尊重选择权,那么我没有理由反对。”
“让那些无法承受当前存在模式的生命选择完美态,这是一种慈悲。”
“但同时,也要保留当前的存在模式,让那些愿意在不完美中寻找意义的生命继续他们的旅程。”
“两种模式并存,互不干涉,各自为愿意选择它的生命提供可能性。”
“这才是真正的平衡。”
三个本源之外者同时沉默了。
良久,逻辑之源说:“你的提议...我们需要讨论。”
“但有一个问题——如果两种模式并存,它们之间的界限如何维持?”
“会不会出现完美态中的生命被当前模式中的生命伤害,或者反过来?”
“这需要建立一个缓冲机制。”向无咎说,“比如一个中间区域,在那里,两种模式可以交流,但不会互相伤害。”
“而且,要允许生命在两种模式之间转换,虽然转换可能会有代价,但至少保留这个可能性。”
“这样,完美态就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个选项。”
“当前的存在模式也不是一个牢笼,而是另一个选项。”
“生命可以根据自己的状态和需求,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存在方式。”
混沌之母若有所思:“一个多元的存在体系...这倒是我们没有考虑过的方案。”
“但实施起来会很复杂。”
“复杂总比简单粗暴要好。”向无咎说,“而且,这种复杂性本身就是生命丰富性的体现。”
“如果为了简单而选择单一模式,不管是完美态还是当前模式,都是对生命多样性的否定。”
虚实之桥突然说:“向无咎,你很有意思。”
“本源意志找你来,本以为你会坚决反对我们,但你却提出了一个中间方案。”
“你不是在维护当前的存在模式,而是在寻求更大的平衡。”
“这正是我的立场。”向无咎说,“我不是任何单一模式的辩护者,我只是平衡的践行者。”
“当前的存在模式有其价值,但也有其缺陷。”
“你们的完美态有其吸引力,但也有其问题。”
“与其选边站,不如整合两者,创造一个更包容的体系。”
三个本源之外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和交流。
向无咎能感觉到,它们在进行某种超越语言的深层沟通。
终于,逻辑之源开口:“我们接受你的提议。”
“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参与这个多元存在体系的构建。”
“因为这需要一个真正理解平衡的存在来协调,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且,作为第一个提出这个方案的存在,你有责任见证它的实施。”
向无咎点头:“我接受。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说。”
“在构建这个体系的过程中,必须咨询各个层次的生命意见,不能由我们这些高层存在单方面决定。”向无咎说,“毕竟,这个体系是为所有生命服务的,他们有权利参与设计。”
“同意。”混沌之母说,“但这会让过程变得更加漫长和复杂。”
“没关系。”向无咎说,“好的体系值得花时间去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