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焦灼之际,一天深夜,赣州西门守军中的一个把总,趁着巡城之机,用绳索垂下城墙,秘密来到了惠州太平军大营。此人乃是天地会安插在清军中的暗桩,论起辈分,还算得上是韦三笑的徒孙。
“香主!东王八千岁!”把总跪在韦三笑面前,激动地低语,“城内兄弟都已联络好了!明晚三更,西门当值的兄弟都是自己人,以火把为号,开城门迎天兵入城!”
韦三笑眼中精光一闪,抚掌低笑:“好!好!天父果然庇佑!”他重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此事若成,你便是破城首功,本王绝不亏待!”
次日深夜,三更时分。赣州西门外,洪大嘴、韦三笑亲率精锐潜伏在黑暗中,紧张地盯着城门。洪大嘴手心全是汗,心里七上八下,既盼着成功,又隐隐害怕这是个陷阱。
突然,城头之上,三支火把接连举起,画了三个圈!
紧接着,沉重的城门在寂静中发出“嘎吱吱”的声响,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天父保佑!杀进去!”韦三笑猛地抽出腰刀,厉声大喝。
“杀啊!”蓄势待发的太平军如同决堤洪水,吼叫着涌入城门!城内顿时杀声四起,火光冲天。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内应打得措手不及,组织不起有效抵抗。周道台在衙署闻变,知大势已去,欲拔剑自刎,被亲兵死死拦住,趁乱护着逃出了南门。
天光大亮时,赣州城头已经插满了“太平天国”的杂色旗帜。洪大嘴在韦三笑、方坤等人的簇拥下,志得意满地走在赣州城的青石街道上,看着两旁跪倒的百姓和垂头丧气的俘虏,一种前所未有的膨胀感充斥心头。
“难道……难道朕真是天父上帝次子?真有天命在身?”他摸着下巴,看着眼前这座雄踞赣南的重镇,心里那点侥幸和怀疑,几乎被这“奇迹般”的胜利冲得烟消云散。连脚步都不自觉地飘了几分。
跟在身后的方坤,脸上却毫无喜色,反而忧心忡忡。他凑近洪大嘴,压低声音,带着哭腔道:“我的天王女婿啊!这下……这下可真是捅破天了!”
洪大嘴正陶醉着呢,被他一盆冷水浇下来,很不痛快:“岳父何出此言?得了赣州这等大城,钱粮兵源尽入我手,正是大喜事啊!”
“喜事?”方坤跺脚,也顾不得尊卑了,“我的天王哟!之前咱们流窜各地,攻些小县城,朝廷只当是癣疥之疾!可这赣州是什么地方?是江西南面的门户,连通四省的枢纽!咱们占了这里,就等于在朝廷心窝子上插了一刀!朝廷还能坐视不理吗?接下来,必然是四面八方的官军蜂拥而至!咱们……咱们就成了靶子了!”
方坤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洪大嘴那点飘飘然瞬间消失,脸色一下子白了。他这才回过味来,占了个烫手山芋!
韦三笑在一旁听着,嘴角却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何尝不知道占了赣州的后果?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让这支队伍陷入绝境,才能更依赖他这位能“沟通天父”的东王,他才能更好地排除异己,将权力牢牢抓在手中。至于朝廷大军?他韦三笑在江湖上混了半辈子,打的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主意。
“西王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韦三笑淡淡开口,“天父既赐我赣州,必有深意。我等正好借此城,整军经武,招兵买马,以抗清妖。只要上下齐心,何惧官军围剿?” 他这话是说给洪大嘴和众人听的,更是稳定军心。
洪大嘴看着韦三笑那笃定的样子,心里稍安,但方坤的话却像一根刺,扎在了他心里。占据赣州的喜悦,还没捂热,就被巨大的危机感所取代。这“天父次子”的福分,似乎并不那么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