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血腥气隐隐飘入大堂,剩下的洪一、洪三、洪六、洪八吓得魂飞魄散,抖如筛糠。而那两位意大利传教士,早已面无人色,浑身颤抖,在胸前拼命划着十字,嘴里念念有词,显然被这东方帝国律法的严酷和行刑的残忍吓得肝胆俱裂。
苏察哈尔将军瞥了一眼剩下的四人,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看来,剩下几位,已经有两道题跟天上那位爷答得一样,倒有可能是‘真神’了?且看下一题吧。” 他的目光,如同看着笼中待宰的猎物。
大堂之上弥漫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惨叫声似乎还在梁柱间萦绕。剩下的四个“洪秀全”面无人色,抖若寒蝉,仿佛下一个被拖出去肢解腰斩的就是自己。那位名叫达文西的意大利传教士,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他脸色苍白,强忍着不适,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深吸一口气,走向端坐如山的苏察哈尔将军。
“尊敬的将军大人,”达文西操着生硬的官话,语气尽可能恭敬,“作为一名侍奉上帝的仆人,我或许有一个方法,可以更……公正地鉴别这些人的真伪。”
苏察哈尔眼皮抬了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洋和尚。
达文西继续解释道:“将军的‘天幕答题法’固然直接,但……刑罚的恐惧可能扭曲人的心智。他们在极度恐惧下,内心所想的答案,与最终说出口的答案,未必一致。这样一来,即便其中真有那位‘洪秀全’,也可能因为惊吓而答错,导致……误判。”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词汇,避免触怒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将军。
若在平时,区区一个洋教士的提议,苏察哈尔根本不屑一顾,说不定还会治他个扰乱公堂之罪。但今时不同往日。
上个月天幕揭示的未来,尤其是英法联军烧毁圆明园的场景,如同悬在所有沿海封疆大吏头顶的利剑。道光皇帝因为担心首次鸦片战争爆发,连早已拟好任命、以强硬着称的林则徐,都临时改派去了云贵当总督,就是怕他在两广再“惹出祸事”。
苏察哈尔心里明镜似的:在广州这块地界,可以关起门来对自家百姓耍威风,但对这些洋人,尤其是可能引来军舰的洋人,必须谨慎再谨慎。万一自己处理不当,被这传教士捅到上面去,或者惹来英国人的关注,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达文西,又瞥了瞥那几个筛糠般的“洪秀全”,心中盘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陪这洋和尚玩玩也无妨,还能显得自己“从善如流”,顾全“中外和睦”的大局。
“唔……”苏察哈尔故作沉吟,随即点了点头,“神父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本将军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待要如何鉴别?”
达文西见将军应允,稍稍松了口气。他转向那四个惊恐万状的“洪秀全”,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孩子们,不要害怕。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现在,请你们闭上眼睛,排除杂念,我会为你们祈祷。当问题出现时,你们不要急于开口,先在心中默念你们的答案,感受圣灵的指引。我会通过……观察你们的细微反应,来感知你们内心的真实选择。”
他所谓的“方法”,其实更多是心理安抚和故弄玄虚,希望能让这些人镇定下来,减少恐惧对判断的干扰,同时也想借此拖延,或许能找机会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他甚至暗下决心,只要有机会,哪怕将这些骗子先带回澳门也好过让他们立刻惨死。
苏察哈尔看着达文西煞有介事地让那四人闭眼“感受圣灵”,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他身体微微后靠,舒服地呷了一口茶。
其实,他内心深处根本不在乎这几个人谁是李逵谁是李鬼。在他看来,百分之百全是假的,真的能搞出太平天国的洪秀全能被抓住才奇怪了呢。
他之所以搞出这么大阵仗,又是天幕答题,又是同意传教士介入,无非是近来公务(或者说无所事事)之余,日子过得太过无聊,找点乐子,玩一场“猫鼠游戏”罢了。看着这些骗子在希望与绝望间挣扎,看着洋教士一本正经地介入东方官府的审讯,比去戏园子听戏还有趣。
“好吧,神父,那就开始你的……‘鉴定’吧。”苏察哈尔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本将军倒要看看,你的上帝,能不能帮我们找出那个真的‘天王’。”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闹剧。而这场闹剧的代价,却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