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甚至……还有没有下一次？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动静。吴邪回头，看到胖子和黑瞎子一前一后地从各自的方向走了过来。
胖子揉着肚子，似乎还没从饱腹感中完全清醒，嘟囔着：“你俩搁这儿演啥深沉呢？大半夜不睡觉，学人家看星星？这破天儿有啥好看的？”
他走到近前，看了看张起灵的背影，又看了看吴邪略显沉重的表情，胖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咋了？又出啥事了？”
黑瞎子也溜达过来，手里拿着一罐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啤酒，靠在墙边，墨镜后的目光在张起灵和吴邪之间扫了扫，嘴角那惯常的玩味笑容也淡了下去，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吴邪看了看依旧沉默望着窗外的张起灵，轻轻叹了口气，对胖子和黑瞎子低声道：“没什么，就是……刚算了下时间，我们在这边，只剩下一个多月了。”
这话一出，胖子和黑瞎子也瞬间沉默了下来。
刚才还残留着些许饭后慵懒的气氛，顿时被一种无形的、关于时间和离别的紧迫感所取代。
一个多月。
听起来不短，但在面对“永生议会”这样神秘而强大的敌人，在试图解开冯宝宝身世之谜，尤其是在张起灵和冯宝宝模模糊糊确认彼此关系的当下，这段时间，显得如此仓促而残酷。
四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客厅的窗边，望着窗外灯火阑珊却陌生冰冷的城市夜景，各怀心事，沉默无言。
这沉默持续了几分钟，最终还是胖子先受不了这压抑，他用力揉了揉脸，像是要把那点怅然揉散似的，然后一巴掌拍在吴邪后背上，力道不轻，差点把正在喝水的吴邪呛到。
“咳……胖子你干嘛！”吴邪瞪他。
“干嘛？看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胖子叉着腰，声音洪亮，试图驱散空气中的凝重，“不就一个多月嘛！胖爷我当年跟三叔下墓，在那些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一待就是几个月，不也活蹦乱跳地出来了？时间紧，任务重，这才刺激！咱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这个？”
他挤到张起灵和吴邪中间，胳膊肘碰了碰张起灵：“是吧小哥？咱们铁三角，哦不，现在得算上瞎子和宝儿姐他们，咱们这队伍，兵强马壮，啥坎儿过不去？”
张起灵没动，也没说话，但胖子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紧绷的孤寂感，似乎松动了一丝丝
吴邪也缓过劲来，笑着摇了摇头：“也是。比起咱们以前在地下，现在至少在地面”他顿了顿，眼神里带上点追忆，“说起来，胖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下七星鲁王宫，你被那青眼狐尸吓得差点尿裤子……”
“哎哎哎！打住打住！”胖子老脸一红，赶紧去捂吴邪的嘴，“天真同志！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提它干啥！那能叫吓吗？那叫战略性规避风险！倒是你，被那禁婆头发缠住的时候，叫得那叫一个凄惨……”
“去你的！”吴邪笑着推开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翻起以前的旧账，多是些有惊无险甚至后来看来有些滑稽的经历。
黑瞎子在旁边听着，时不时插一句嘴，语气带着他特有的调侃：“哟，没想到吴邪你小时候这么怂啊？”或者“胖爷你这吨位，被追着跑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地动山摇？”
张起灵依旧沉默地站在窗边，但微微侧过头，帽檐下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吵吵嚷嚷的胖子和吴邪身上。
他没有参与话题，但那冰冷的唇角线条，在阴影中似乎柔和了一度。
话题渐渐从惊险的冒险，转向了更日常的琐碎。
胖子摸着下巴：“说起来，这边世界吃的还真不错，就是啤酒劲儿小了点。等回去前，得多带点特产，给潘子……还有云彩那丫头捎点。”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怀念。
吴邪点头：“嗯，王盟那小子肯定也惦记着。还有二叔三叔那边……”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黑瞎子晃着手里空了的啤酒罐，笑道：“我倒是觉得这边挺有意思，至少不用总钻地下吃土。哑巴，你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张起灵沉默了几秒，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嘿，我就知道，你这性子，到哪儿都一样，就惦记着……”黑瞎子话没说完，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冯宝宝宿舍的方向。
胖子立刻来了精神，凑近张起灵，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说：“小哥，不是胖爷我说你，你跟宝儿姐这进度，得抓紧啊！这眼看时间不多了，你看人家小两口，那都是如胶似漆的，你跟宝儿姐还分楼住，这像话吗？要我说，你就该……”
“胖子！”吴邪赶紧打断他，生怕他嘴里又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建议”，“你别瞎出主意！”
张起灵没什么反应，只是原本望着窗外的目光，微微垂落，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无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但至少，他没有因为胖子的调侃而散发出冷气。
黑瞎子嘿嘿一笑：“要我说，哑巴这‘名分’是有了，就是这‘待遇’还得争取。不过嘛，看宝儿姐那护食……哦不，护着你的劲儿，我看问题不大。”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自己又忍不住乐了。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没什么深奥的话题，也没什么严谨的逻辑，只是久违的、朋友之间的闲谈。
从过去的糗事到对未来的些许担忧，从对这个世界的新奇到对原来世界的挂念，再到对张起灵和冯宝宝之间那独特感情的善意调侃。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城市灯火也稀疏了不少。
张起灵始终没有加入谈话，但他一直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这对于习惯独处、惜字如金的他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的参与。
直到胖子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不行了，胖爷需要休眠了。”
吴邪也眼皮打架，这场深夜闲谈才渐渐平息。
黑瞎子把空啤酒罐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伸了个懒腰：“得，歇着吧。明天还得继续跟那帮藏头露尾的家伙斗智斗勇呢。”
吴邪看向依旧站在窗边的张起灵：“小哥，你也早点休息。”
张起灵这才缓缓转过身，对着他们，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嗯。”
他最终也没有回房间，只是走到沙发边，和衣躺下，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胖子和吴邪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各自回了房间。
黑瞎子则溜达着回了自己那屋，关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那道沉静的身影，墨镜后的目光闪了闪，最终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恢复寂静，只留下清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