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重新靠回软枕,挥了挥手:
“下去吧。安胎药……可得给容贵人配。”
“是,微臣告退。”
周睦恭敬地退了出去,自始至终,头都没有抬高过分毫。
待周睦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年世兰看向曹琴默:
“曹贵人,这件事,你办得不错。”
“如今鱼饵已经吞下,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容贵人,在众人面前,把这场假孕的戏……做实了。”
曹琴默脸上也浮现出谦卑而得体的笑容,微微躬身:
“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这周睦,能顺利取得容贵人的信任,也是机缘巧合。”
这所谓的“机缘”,还要从月余前说起。
当时,甄嬛身边的小太监小允子,他相依为命的哥哥在四执库当差,突然得了急症,高热不退,眼看就要不行了。
小允子急得六神无主,在宫里求爷爷告奶奶,想请个太医去看看。
可太医院那帮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谁愿意为一个卑贱的太监耗费精力?
给再多的银子也请不动。
就在小允子几乎绝望的时候,周睦恰好路过。
他听说了此事,主动上前,二话不说就背起药箱,跟着小允子去了偏僻的四执库。
他仔细为小允子的哥哥诊治,开了药方,甚至自己垫钱抓了药,一连去了好几日,直到他哥哥病情稳定下来。
周睦分文未取,只说是医者本分,仁心仁术。
这事传到了甄嬛耳朵里。
她那时身体一直病恹恹的,用的是皇后指派的太医白泽林。
药喝了无数,病却总是拖拖拉拉,不见大好。
甄嬛心里本就存了疑影,怀疑是皇后暗中授意白泽林拖延她的病情,作为她不“投靠”的惩罚。
她太需要一个稳妥的、能真正为自己所用的太医了。
话本里那个一直忠心耿耿帮助“甄嬛”的太医温实初,早就被调往巴蜀深山采集药材去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如今,冒出个有仁心、似乎还不那么势利的周睦,甄嬛动了心思。
她让小允子去请,说是要当面谢过这位救了小允子哥哥的太医。
周睦来了,态度恭敬,言语朴实,一看便是在太医院熬了多年、谨小慎微的模样。
甄嬛与他交谈,发现他医术理论扎实,诊断也颇为精准,便有些好奇:
“周太医在太医院资历不浅,以您的医术,似乎不应只是如今……这个位置?”
周睦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和自嘲,微微摇头,声音压低了些:
“小主明鉴。微臣愚钝,只知钻研医书病理,于人情世故一道实在疏懒。”
“太医院里,升迁调动,有时看的不仅仅是医术。微臣……让您见笑了。”
甄嬛听了,心中反而安定了些。
她私下派人去打听周睦的底细,曹琴默早已安排妥当,传回来的消息与周睦自己的说辞基本吻合——
家世清白,医术尚可,但因性格耿直寡言,在太医院人缘一般,多年未得升迁。
疑虑打消,甄嬛便放心让周睦接手自己的调养。
她直接问:
“周太医,我这身子,究竟是何症候?为何调养了这些时日,总不见大好?”
周睦为她仔细诊脉后,沉吟道:
“回小主,您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先前中毒损伤了底子,气血两虚,需要慢慢温补。”
“白院判医术高明,用药素来温和稳健,故而见效稍缓些,却是固本培元的路子。”
他顿了顿,观察着甄嬛的神色,又补充道:
“若小主想要……尽快恢复精气神,微臣倒是可以下几剂稍微猛一些的方子,只是用药期间,可能会有些许不适,比如燥热、口干等。”
甄嬛正急于摆脱病弱状态,好承宠固位,闻言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
“只要于身子无大碍,能快些好起来,些许不适,我受得住。就按周太医说的办吧。”
周睦开的猛药果然见效很快。
不过旬月,甄嬛的脸色就红润了不少,精神头也足了,那些嗜睡乏力的症状几乎消失。
她心中大喜,对周睦的医术更加信任。
当皇后那边再次提出让白泽林来为她请脉时,她寻了个得体的理由婉拒了,转而固定让周睦每日来请平安脉。
就这样,在曹琴默的精心设计和周睦的刻意表现下,周睦稳稳地获得了甄嬛的信任。
也正因这份信任,今日甄嬛在御前稍有不适,胤禛问起该传哪位太医时,甄嬛才会下意识地说出“周睦”的名字。
周睦也才能顺理成章地被召来,当着皇帝的面,亲口证实了容贵人怀有龙裔的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