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耶律浚被逮捕后,深知自己是被耶律乙辛陷害,于是多次向道宗上书,诉说自己的冤屈。可道宗不仅不听,反而认为太子是 “做贼心虚”,下令对太子严刑拷打。太子被打得遍体鳞伤,却始终不肯承认 “谋反” 的罪名。耶律乙辛见太子不肯认罪,便伪造了太子 “谋反” 的证据,包括所谓的 “密信” 和 “同党名单”。道宗看到这些 “证据” 后,更加坚信太子谋反,于是下令将太子耶律浚废为庶人,流放至上京临潢府。
耶律乙辛担心太子日后会东山再起,于是在太子流放途中,派人将太子杀害。太子死时,年仅二十岁。太子的妻子萧氏,也被耶律乙辛赐死。至此,耶律乙辛彻底清除了自己夺权路上的障碍,朝中再也无人敢与他抗衡。
萧观音和太子耶律浚的冤死,让朝中许多忠良之臣痛心疾首。时任南院枢密使的萧岩寿,曾多次在道宗面前弹劾耶律乙辛,为萧观音和太子鸣冤,却被耶律乙辛反诬 “与太子同党”,最终被流放至镇州(今蒙古国鄂尔浑河上游),不久后便被耶律乙辛派人杀害。
还有一位名叫耶律撒剌的官员,因不满耶律乙辛的专权,在朝堂上公开指责耶律乙辛 “构陷皇后太子,罪该万死”,结果被耶律乙辛当场逮捕,处以极刑。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无人敢再提及萧观音和太子的冤屈。
耶律乙辛在铲除异己后,权势达到了顶峰。他独揽朝政,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甚至连道宗的诏令,都要经过他的同意才能颁布。辽朝的国力,也在他的专权下逐渐衰落 —— 农业生产停滞,百姓生活困苦,边境冲突不断,曾经鼎盛的辽朝,开始走向下坡路。
道宗晚年,逐渐意识到耶律乙辛的野心。大康五年(1079 年),耶律乙辛企图谋害当时的皇孙耶律延禧(太子耶律浚之子),以便自己日后篡夺皇位。此事被道宗察觉,道宗终于醒悟,下令将耶律乙辛逮捕入狱,随后又将其处死。耶律乙辛的党羽也一一被清算,张孝杰被流放至广宁府(今辽宁北镇),最终病死在途中。
耶律乙辛死后,道宗开始反思萧观音和太子耶律浚的案件。他翻阅了当年的卷宗,发现其中漏洞百出,又询问了一些幸存的宫中旧人,才得知萧观音和太子都是被耶律乙辛诬陷而死。道宗心中满是悔恨,他下令恢复萧观音的皇后封号,并将其尸骨从冷宫中迁出,与自己合葬于庆陵(今内蒙古巴林右旗);同时,也恢复了太子耶律浚的封号,追谥其为 “昭怀太子”。
可此时的道宗,早已年迈体衰,无力挽回辽朝衰落的局势。寿昌七年(1101 年),道宗驾崩,皇孙耶律延禧即位,是为辽天祚帝。天祚帝即位后,对萧观音的遭遇深感同情,他下令收集萧观音的诗词,编成《回心院词集》,并请当时的着名文人为此集作序,以彰显萧观音的才情与冤屈。
萧观音的故事,不仅在辽朝流传甚广,也被后世的史学家载入史册。《辽史?后妃传》中,详细记载了萧观音的生平事迹,称她 “姿容端丽,性沉静,工诗,善谈论。自制歌词,尤善琵琶”,同时也痛斥了耶律乙辛的 “奸邪” 与道宗的 “昏庸”。
后世的文人墨客,也对萧观音的遭遇深感惋惜,创作了大量的诗词文章来纪念她。元代诗人王恽曾作《辽宫词》一首:“十香词怨起萧墙,玉碎珠沉事可伤。莫向昭陵问遗恨,春山无树不斜阳。” 诗中既表达了对萧观音冤死的同情,也讽刺了道宗的昏庸无能。清代词人纳兰性德,更是对萧观音的才情赞赏有加,他在《采桑子?塞上咏雪花》中写道:“非关雪似杨花,不与杨花嫁。” 虽未直接提及萧观音,却借雪花的高洁与孤寂,暗合她一生的才情与悲剧,被后世学者认为是纳兰性德致敬萧观音之作。
除了诗词创作,萧观音的故事还被改编成戏曲、小说等多种艺术形式。元代杂剧家关汉卿曾构思过以萧观音为原型的杂剧《辽宫怨》,虽因史料散失未能留存完整剧本,但从现存的残曲中,仍能感受到他对萧观音冤屈的深切同情。清代小说《辽史演义》中,更是以浓墨重彩的笔触,描绘了萧观音从入宫到蒙冤的全过程,将耶律乙辛的奸邪、道宗的昏庸刻画得入木三分,使萧观音的故事得以在民间广泛流传。
萧观音的文学成就,不仅在辽朝独树一帜,更对后世的文学发展产生了一定影响。她的《回心院》词,以细腻的情感、精巧的构思,开创了辽代女性文学的新风格,打破了此前契丹文学多以叙事、咏史为主的传统,为辽代文学注入了细腻婉约的新元素。后世的辽金文人,在创作中时常借鉴《回心院》的艺术手法,比如金代着名文学家元好问,便在其词作中多次运用 “以景衬情” 的手法,与《回心院》中 “扫深殿,闭久金铺暗” 的意境一脉相承。
随着时间的推移,辽朝逐渐走向灭亡,萧观音的故事也渐渐被岁月尘封。但在她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上,仍留下了许多与她相关的遗迹,诉说着这位悲情皇后的过往。
位于今内蒙古巴林右旗的庆陵,是辽道宗与萧观音的合葬之地。庆陵规模宏大,由永庆陵、永兴陵、永福陵三座陵墓组成,其中永庆陵便是道宗与萧观音的陵寝。陵墓的壁画保存完好,壁画中描绘了契丹贵族的生活场景,有骑马打猎的武士、弹奏乐器的乐工、翩翩起舞的宫女,其中一幅《乐舞图》,据考古学家推测,可能描绘的便是萧观音与赵惟一合作演奏《回心院》的场景 —— 画面中,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女子端坐于榻上,手持琵琶,身旁站着一位手持古筝的男子,两人神情专注,仿佛正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
遗憾的是,庆陵在近代遭到了严重的破坏。20 世纪初,俄国考古学家科兹洛夫曾对庆陵进行过发掘,盗走了大量珍贵的文物,包括萧观音的墓志铭、金银器、丝织品等。如今,这些文物大多收藏在俄罗斯圣彼得堡的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国内仅存少量复制品。新中国成立后,文物部门对庆陵进行了多次修缮和保护,虽未能找回被盗走的文物,但通过对陵墓结构和壁画的研究,仍为我们还原了萧观音所处时代的社会风貌。
除了庆陵,在上京临潢府的遗址(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也能找到与萧观音相关的痕迹。上京临潢府是辽朝的都城,也是萧观音入宫后生活多年的地方。遗址中保存有辽朝皇宫的残垣断壁,其中清宁宫的遗址最为引人注目 —— 这里曾是萧观音的寝宫,也是她创作《回心院》词的地方。如今,清宁宫的遗址上只剩下一些破碎的砖瓦,但站在遗址前,仍能让人联想到当年萧观音在此处望月思乡、提笔作词的场景。
在辽朝的故地,民间还流传着许多与萧观音相关的传说。比如在今辽宁阜新一带,流传着 “萧皇后泪洒海棠山” 的传说:相传萧观音被打入冷宫后,曾被流放到海棠山,她在山上种下了许多海棠树,每当春天海棠花开时,花瓣上都会带着晶莹的露珠,当地人说,这是萧观音的眼泪所化。还有传说称,萧观音死后,她的魂魄化作了一只白鸟,每当深秋时节,便会在庆陵上空盘旋鸣叫,声音哀怨凄凉,仿佛在诉说自己的冤屈。
这些传说虽未必真实,却反映了民间百姓对萧观音的同情与怀念。在百姓心中,萧观音不仅是一位才情出众的皇后,更是一位不畏权贵、坚守正义的女性象征。她的故事,早已超越了历史的范畴,成为一种文化符号,深深烙印在辽朝故地的土地上。
萧观音的一生,是辽朝由盛转衰的缩影。她所处的时代,正是辽朝社会矛盾日益尖锐的时期 —— 契丹贵族与汉族百姓的矛盾、保守派与改革派的矛盾、皇权与相权的矛盾交织在一起,最终将这位才情出众的皇后推向了悲剧的深渊。
萧观音的悲剧,既有个人性格的因素,也有时代的必然。她出身名门,自幼接受汉学教育,骨子里有着汉族文人的清高与正直,这让她在面对耶律乙辛的奸邪时,选择了直言进谏,却不知变通;她深爱道宗,渴望用自己的智慧辅佐丈夫开创盛世,却忽略了道宗晚年的昏庸与多疑,最终被丈夫误解、抛弃。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萧观音的悲剧也是辽朝政治制度弊端的体现。辽朝虽然建立了 “南北面官制”,试图调和契丹族与汉族的矛盾,但在实际运行中,却始终未能摆脱 “贵族专权” 的局面。耶律乙辛之所以能专权跋扈,正是利用了辽朝政治制度中 “皇权过于集中,缺乏有效制衡” 的漏洞。而道宗的昏庸,更是让这种弊端暴露无遗,最终导致了萧观音和太子耶律浚的冤死,也为辽朝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如今,当我们再次回望萧观音的故事,除了对她的遭遇感到惋惜,更应从中汲取历史的教训。一个国家的繁荣稳定,不仅需要贤明的君主、正直的大臣,更需要完善的政治制度和良好的社会风气。如果君主昏庸、权臣当道,即使有再多像萧观音这样的贤能之人,也难以挽救国家的危亡。
萧观音虽已远去,但她的诗词、她的故事,却永远留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她用自己的生命,书写了一段悲情的传奇,也为我们留下了一份珍贵的历史遗产。正如她在绝命诗中所写:“知吾生兮必死,又焉爱兮旦夕!” 她虽知自己必死无疑,却始终坚守着自己的操守与信念,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在庆陵的残垣断壁间,在《回心院》的婉转词风中,我们仿佛仍能看到那位身着契丹长袍的皇后,她手持琵琶,眼含热泪,在深宫之中轻轻吟唱。她的歌声,穿越了千年的时光,诉说着一个王朝的兴衰,也诉说着一位女性的悲欢。这歌声,是对命运的抗争,是对爱情的期盼,更是对历史的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