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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血染蜀道尘:五代十国花蕊夫人的传奇与悲歌(1 / 2)

后蜀广政元年(公元 938 年)的暮春,成都浣花溪畔的桃花正落得缤纷。一艘乌篷船缓缓泊在码头,船头立着位年约十六的少女,青布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手中握着半卷《花间集》,鬓边斜插着一朵刚摘的海棠,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清澈如溪泉的眼眸。这便是徐匡璋的女儿,后来被蜀主孟昶封为慧妃的花蕊夫人。

彼时的成都,正值后蜀的鼎盛时期。孟昶即位已近十年,这位年轻的君主虽在政治上无甚雄才大略,却极擅享乐与文治。他下令在成都城内外遍植芙蓉,每到秋霜时节,四十里芙蓉如锦绣般绽放,成都也因此得了 “蓉城” 的美称。而徐氏少女的到来,恰如一朵最娇艳的芙蓉,闯入了这座歌舞升平的蜀宫。

关于花蕊夫人的姓氏,史料中历来有 “徐氏” 与 “费氏” 之争。《新五代史?后蜀世家》记载:“昶幸之,号花蕊夫人,又姓徐氏,生后主玄喆。” 而《宋史?艺文志》中则着录有《花蕊夫人宫词》一卷,题 “蜀费氏撰”。结合近年出土的后蜀墓志铭考证,徐氏应为花蕊夫人的本姓,费氏或许是其母族姓氏或后世误传。这位徐氏少女出身于成都士族之家,父亲徐匡璋曾官至后蜀的内枢密使,虽非顶级豪门,却也是书香门第,这使得她自幼便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不仅精通诗词歌赋,还对音律、绘画颇有研究。

入宫之初,徐氏并未立刻得到孟昶的青睐。彼时蜀宫中最受宠的是贵妃张氏,这位张贵妃不仅容貌出众,还善于揣摩孟昶的心思,常常陪他在宫中饮宴作乐。徐氏初入宫廷,面对金碧辉煌却也等级森严的蜀宫,并未急于争宠,而是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读书和观察上。她常常在宫中的藏书阁翻阅古籍,尤其喜欢读前代的宫怨诗,却又不似一般宫女那般感伤落泪,反而会在诗稿旁写下自己的见解,分析诗中女子失宠的缘由与应对之策。

这样的日子过了近一年,转机终于在一个秋夜降临。那日孟昶在宫中的水晶殿设宴,召集群臣赏月饮酒,酒过三巡,孟昶兴起,让宫女们各自献艺。轮到徐氏时,她没有像其他宫女那样跳舞或弹奏乐器,而是手持一把团扇,缓缓走到殿中,念出了自己新作的一首《中秋月》:“冰轮碾破碧琉璃,永夜清光万里随。唯有宫中愁不寐,卷帘犹待月华移。” 这首诗既写出了中秋月色的皎洁,又暗含了自己在宫中的孤寂,用词清丽,意境深远,瞬间吸引了孟昶的注意。

孟昶放下酒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只见她虽身着素色宫装,却难掩清雅之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中带着一丝沉静,与宫中其他女子的娇柔或谄媚截然不同。他不禁问道:“你既是徐枢密使的女儿,为何入宫许久,朕却未曾见过你?” 徐氏从容答道:“陛下宫中佳丽三千,臣妾资质平庸,不敢轻易打扰。只是今日月色太美,忍不住将心中所想化作诗句,若有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这番不卑不亢的回答,让孟昶对她更添了几分好感。他又与徐氏谈论诗词,发现她不仅熟知前代诗词,还对后蜀的文风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甚至能指出孟昶自己所作诗词中的不足之处。孟昶大喜过望,当即下令将徐氏封为 “慧妃”,赐居长春宫。此后,孟昶对慧妃的宠爱与日俱增,因其容貌娇美,如花蕊般娇嫩,便私下里称她为 “花蕊夫人”,宫中之人也纷纷效仿,“花蕊夫人” 这个称号,便从此流传开来。

成为花蕊夫人后,她并未沉溺于宠爱之中,反而开始利用自己的身份,为后蜀做一些实事。她深知孟昶喜好享乐,常常劝诫他关注民生。有一次,孟昶想扩建宫殿,花蕊夫人便陪他微服出巡,看到成都城外有百姓因旱灾而颗粒无收,甚至流离失所,她便借机对孟昶说:“陛下,宫殿再华丽,也不过是陛下一人居住之地;而百姓的安乐,才是国家的根本。如今百姓受灾,若陛下能将扩建宫殿的钱财用来赈灾,百姓定会感激陛下的恩德,后蜀也会更加稳固。” 孟昶听后,心中触动,当即下令停止扩建宫殿,将钱财用于赈灾和兴修水利。

此外,花蕊夫人还十分重视文化发展。她向孟昶提议,在成都设立 “史馆”,召集天下文人整理前代史料,编撰后蜀的国史;同时,她还亲自参与诗词创作,与宫中的文人雅士相互唱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 “蜀宫词” 风格。她的诗词多描写宫中生活的细节,语言清新自然,生动有趣,如 “三月樱桃乍熟时,内人相引看红枝。回头索取黄金弹,绕树藏身打雀儿”,既写出了宫女们的活泼情态,也展现了蜀宫生活的闲适,这些诗词后来被收录为《花蕊夫人宫词》,流传后世。

在花蕊夫人的影响下,后蜀的文化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成都也成为当时全国的文化中心之一。然而,这样的繁荣背后,却隐藏着巨大的危机。后蜀偏安一隅,孟昶在初期的励精图治后,逐渐变得贪图享乐,朝政也日益腐败。而此时的中原地区,正经历着剧烈的动荡,后周逐渐强大起来,对周边各国虎视眈眈,一场灭国之灾,正在悄然逼近。

后蜀广政二十年(公元 957 年),成都的芙蓉花依旧开得灿烂,蜀宫中的生活也依旧奢靡。孟昶为了讨好花蕊夫人,在宫中修建了一座 “水晶殿”,殿内的柱子、墙壁都用琉璃镶嵌,地面则铺着洁白的玉石,夜晚点燃蜡烛,整个宫殿晶莹剔透,宛如仙境。每日清晨,孟昶都会与花蕊夫人在水晶殿中饮宴,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其中最着名的便是 “洞天福地” 宴,这宴席上的菜肴多达一百余种,每一道菜都有精美的名字和独特的做法,比如 “鸳鸯炙” 是用两只鸽子烤制而成,“琥珀羹” 则是用蜂蜜和燕窝熬制,就连盛菜的器皿,都是用金银打造的。

花蕊夫人虽享受着这样的奢华生活,却始终保持着清醒。她多次劝说孟昶收敛享乐之心,加强军备,防备中原王朝的进攻。当时后周已经取代了后汉,周世宗柴荣是一位极具雄才大略的君主,他先后南征北战,统一了中原大部分地区,对后蜀的威胁日益明显。花蕊夫人曾对孟昶说:“陛下,如今中原强盛,周世宗野心勃勃,我们若不早做准备,一旦周军南下,后蜀恐怕难以抵挡。”

然而,孟昶却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后蜀有山川之险,蜀道难行,中原军队根本无法攻入四川。他甚至对大臣们说:“自古以来,蜀地就是天府之国,易守难攻。当年诸葛亮凭借蜀地,就能与曹魏抗衡,如今我们国力强盛,周世宗又能奈我何?” 不仅如此,孟昶还沉溺于酒色之中,对朝政疏于管理,使得朝中奸佞当道。当时的宰相李昊,便是一个贪赃枉法之人,他利用职权大肆搜刮民财,还常常向孟昶进献谗言,排挤忠臣。

花蕊夫人见孟昶不听劝告,心中十分焦急。她深知,仅凭自己一人之力,难以改变现状,于是便开始暗中联络朝中的忠臣,希望他们能共同劝说孟昶。当时的枢密使王昭远,曾是孟昶的亲信,此人虽有一定的才能,却好大喜功,自比诸葛亮,常常在孟昶面前吹嘘自己能抵御外敌。花蕊夫人曾多次与王昭远交谈,希望他能认清形势,认真做好军事准备,然而王昭远却不以为然,反而认为花蕊夫人是妇人之见,不懂军事。

除了朝政腐败、军备废弛,后蜀的经济也开始出现问题。孟昶为了维持奢靡的宫廷生活,不断加重百姓的赋税,使得百姓生活困苦。成都城外的农民,常常因为交不起赋税而被迫卖掉土地,流离失所。花蕊夫人在一次微服出巡时,看到路边有饿死的流民,心中十分悲痛。她回到宫中后,再次劝说孟昶减轻赋税,安抚百姓,然而孟昶却以 “宫中用度繁多” 为由,拒绝了她的请求。

就在后蜀内部矛盾日益尖锐之时,中原地区发生了重大变故。后周显德七年(公元 960 年),赵匡胤发动 “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了宋朝,史称宋太祖。赵匡胤即位后,继续推行统一战争的政策,先后消灭了南平、武平、南汉等割据政权,接下来的目标,便是后蜀。

宋太祖乾德元年(公元 963 年),赵匡胤派遣使者前往后蜀,劝说孟昶归降宋朝。孟昶接到劝降书后,十分愤怒,他认为宋朝刚刚建立,国力尚未稳固,根本没有能力进攻后蜀。在宰相李昊和枢密使王昭远的怂恿下,孟昶不仅拒绝了归降,还派遣使者前往北汉,与北汉约定共同夹击宋朝。然而,孟昶的使者在途中被宋军抓获,宋太祖得知后,以此为借口,下令出兵讨伐后蜀。

乾德二年(公元 964 年)十一月,宋太祖任命王全斌为西川行营前军都部署,崔彦进为副都部署,率领六万大军,兵分两路,讨伐后蜀。消息传到成都,孟昶才慌了手脚,他急忙任命王昭远为西南行营都统,率领后蜀军队抵御宋军。王昭远出征前,孟昶亲自为他送行,还赐给他一把尚方宝剑,对他说:“爱卿素有才略,如今国家危难,全靠爱卿了。若能击退宋军,朕定当重赏。” 王昭远则拍着胸脯保证:“陛下放心,臣此次出征,定能生擒王全斌,直捣汴京,让宋朝也尝尝我们后蜀的厉害!”

然而,王昭远的豪言壮语,很快就被现实击碎。后蜀军队长期缺乏训练,战斗力低下,而宋军则是身经百战,士气高昂。宋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攻占了后蜀的大片土地。王昭远率领的后蜀军队,在剑门关一带与宋军展开激战,结果全军覆没,王昭远本人也被宋军俘虏。

剑门关失守的消息传到成都,后蜀朝廷一片混乱。孟昶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狂妄和懈怠,他痛哭流涕地对大臣们说:“朕悔不听花蕊夫人之言,如今国破家亡,朕该如何是好?” 花蕊夫人此时虽然心中悲痛,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她对孟昶说:“陛下,事已至此,我们不能再慌乱。如今成都还有数万守军,我们可以坚守城池,等待援军。同时,我们也可以派遣使者前往宋朝,请求议和,或许还能为百姓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此时的后蜀已经人心涣散,成都城内的守军得知剑门关失守、王昭远被俘的消息后,纷纷丧失了斗志,许多士兵甚至偷偷逃出城外。宰相李昊见大势已去,便劝说孟昶归降宋朝。李昊对孟昶说:“陛下,如今宋军兵临城下,我们已经无力抵抗。若继续坚守,只会让成都百姓遭受战火之灾。不如归降宋朝,既能保全陛下的性命,也能让百姓免受苦难。”

孟昶看着身边惊慌失措的大臣和城外日益逼近的宋军,心中充满了绝望。他想起了自己即位之初的雄心壮志,想起了花蕊夫人的多次劝诫,想起了成都城外大片的芙蓉花,如今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最终,孟昶在乾德三年(公元 965 年)正月,派遣李昊前往宋军大营,递交了降表,后蜀正式灭亡。

后蜀灭亡的消息传到成都宫中,花蕊夫人正在长春宫的窗前修剪一株芙蓉花。当宫女慌张地将孟昶降宋的消息告诉她时,她手中的剪刀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眼中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看着窗外依旧娇艳的芙蓉花,想起了自己与孟昶在蜀宫中的点点滴滴,想起了那些饮酒赋诗、赏花赏月的美好时光,心中充满了悲痛和不甘。

不久后,宋军进入成都城。按照宋太祖的命令,宋军对成都百姓采取了安抚政策,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屠杀和抢掠,成都城暂时保持了相对的平静。然而,对于后蜀的皇室和大臣来说,他们的命运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孟昶和花蕊夫人以及后蜀的皇室成员、大臣们,被宋军押解着,前往宋朝的都城汴京。

从成都到汴京,路途遥远,全程约有三千里。这支被俘的队伍,沿着崎岖的蜀道缓缓北上,一路上充满了凄凉和屈辱。花蕊夫人坐在一辆简陋的马车中,窗外的风景从熟悉的蜀地山川,变成了陌生的中原平原。她常常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路边的百姓,想起了成都的父老乡亲,心中充满了愧疚。她觉得,后蜀的灭亡,自己也有责任,如果当初自己能更早地劝说孟昶,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结局。

在途中,花蕊夫人写下了许多诗词,来抒发自己的悲痛和感慨。其中最着名的便是《国亡诗》:“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这首诗既表达了对孟昶投降的不满,也讽刺了后蜀军队的无能,语言直白,情感强烈,成为了流传千古的名句。据说,当这首诗传到宋太祖耳中时,宋太祖对花蕊夫人的胆识和才情,也不禁暗暗称赞。

经过两个多月的跋涉,被俘的队伍终于抵达了汴京。宋太祖在皇宫的明德门举行了受降仪式,孟昶和花蕊夫人以及后蜀的大臣们,被迫穿着囚服,向宋太祖行跪拜之礼。宋太祖看着跪在地上的孟昶,又看了看站在孟昶身后的花蕊夫人,只见她虽面带憔悴,却依旧难掩清丽的容貌和高贵的气质,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好感。

受降仪式结束后,宋太祖并没有立刻处死孟昶和花蕊夫人,而是将他们封为了官职。孟昶被封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秦国公,花蕊夫人则被纳入宫中,封为 “贵妃”。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待遇优厚,但实际上,他们不过是宋太祖的囚徒,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孟昶心中抑郁,加上水土不服,仅仅在汴京居住了七天,就病逝了,年仅四十七岁。

孟昶的死,对花蕊夫人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在汴京宫中,常常独自一人思念孟昶,回忆着在蜀宫中的美好时光。她将孟昶的画像挂在自己的寝宫中,每日焚香祭拜。有一次,宋太祖偶然看到了这幅画像,便问花蕊夫人画的是谁。花蕊夫人急中生智,回答说:“这是张仙的画像,供奉他可以保佑陛下多子多福。” 宋太祖听后,信以为真,不仅没有责怪她,还下令将张仙的画像供奉在宫中。从此,供奉张仙求子的习俗,便在民间流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