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咸熙二年(公元 265 年),洛阳城贾府内传来一声女婴的啼哭,时任中护军的贾充看着襁褓中皱巴巴的女儿,眉头微蹙。这个女孩便是后来搅动西晋朝堂、引发 “八王之乱” 的贾南风。谁也未曾料到,这个出生时并无异象的女婴,会在数十年后成为左右王朝命运的关键人物。
贾南风的出身堪称顶级门阀,父亲贾充是西晋开国元勋,曾亲手弑杀曹魏末帝曹髦,深得晋武帝司马炎信任;母亲郭槐则是曹魏名将郭淮的侄女,性格泼辣善妒。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贾南风自幼便耳濡目染政治权谋,同时也继承了母亲的强势与狠辣。史书记载她 “丑而短黑”,身材矮小、皮肤黝黑,与当时主流审美中的窈窕淑女形象相去甚远,可就是这样一位容貌不佳的女子,却阴差阳错地被推上了太子妃的宝座,这背后藏着一段充满算计的政治交易。
西晋泰始七年(公元 271 年),秦州、凉州一带羌人叛乱,晋武帝司马炎欲派贾充前往西北平叛。贾充深知边疆凶险,且远离京城意味着权力旁落,他不愿前往却又无法违抗君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就在此时,贾充的好友荀勖献上一计:若能让贾充的女儿嫁给太子司马衷,凭借 “国丈” 的身份,自然可留在洛阳。
当时的太子司马衷是晋武帝的次子,因长子早夭而被立为储君,可他天生愚笨,流传千古的 “何不食肉糜” 便出自他口。晋武帝虽深知儿子难堪大任,却碍于嫡长子继承制的传统,始终未废黜太子。荀勖的提议恰好击中了晋武帝的软肋 —— 他正需为愚笨的太子寻找一位有势力的妻子,以稳固太子地位,而贾充作为开国功臣,无疑是最佳人选。
起初,晋武帝选定的是贾充的小女儿贾午,可贾午当时年仅十二岁,身材瘦弱,无法胜任太子妃的礼仪要求。情急之下,贾充夫妇便将目光投向了十五岁的贾南风。尽管晋武帝对贾南风的容貌和性格早有耳闻,十分不满,但在荀勖、冯紞等大臣的反复劝说下,最终还是妥协了。泰始八年(公元 272 年),贾南风正式嫁给司马衷,成为太子妃,这场始于政治算计的婚姻,为她日后干预朝政埋下了伏笔。
成为太子妃后,贾南风的狠辣本性逐渐暴露。她深知太子司马衷愚笨,若想巩固自身地位,必须牢牢掌控太子。当时,有一位宫女怀上了司马衷的孩子,贾南风得知后,竟手持长戟闯入宫女住处,亲手将宫女腹中的胎儿剖出,鲜血染红了宫殿的地面。晋武帝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欲将贾南风废黜,打入金墉城。可在皇后杨艳和大臣们的劝阻下,贾南风最终得以保全太子妃之位。经此一事,贾南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她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拉拢宫中宦官和大臣,为日后夺权做准备。
西晋太熙元年(公元 290 年),晋武帝司马炎病逝,太子司马衷即位,是为晋惠帝,贾南风被册封为皇后。此时的西晋朝堂,权力格局已然暗流涌动:晋武帝临终前命外戚杨骏辅政,杨骏凭借女儿杨芷(晋惠帝皇后,后被贾南风废杀)的身份,独揽朝政,权势熏天。这无疑触动了贾南风的利益,一场权力之争悄然拉开序幕。
杨骏深知贾南风野心勃勃,对她处处提防,不仅将重要官职都安排给了自己的亲信,还严格控制晋惠帝与外界的联系,试图将贾南风孤立起来。可贾南风并非任人宰割之辈,她早已在宫中经营多年,暗中联络了一批对杨骏不满的大臣,其中就包括殿中中郎孟观、李肇和黄门郎董猛。贾南风让李肇秘密前往许昌,联络手握兵权的汝南王司马亮,又派董猛去拉拢楚王司马玮,许诺事成之后给予他们高官厚禄。
司马亮是司马懿的第四子,晋惠帝的叔祖父,因不满杨骏专权,一直闲居许昌;司马玮则是晋惠帝的弟弟,年轻气盛,渴望获得权力。二人接到贾南风的密信后,欣然应允。永平元年(公元 291 年),楚王司马玮率领大军从荆州抵达洛阳,贾南风随即以晋惠帝的名义下诏,指控杨骏 “谋反”,命司马玮率军讨伐杨骏。
杨骏得知消息后,顿时慌了手脚。他的亲信建议他焚烧皇宫朱雀门,以震慑叛军,同时劫持晋惠帝,号令天下。可杨骏性格懦弱,犹豫不决,竟说道:“朱雀门是先帝所建,怎能轻易焚烧?” 就在他迟疑之际,司马玮的大军已包围了杨骏的府邸。杨骏府邸中的士兵奋力抵抗,箭如雨下,可终究寡不敌众。最终,杨骏在府邸的马厩中被乱兵杀死,他的亲信和家人也被尽数诛杀,史称 “杨骏之乱”。
杨骏死后,贾南风并未就此停手。她深知汝南王司马亮和楚王司马玮手握兵权,始终是自己的隐患。于是,她又设下一条借刀杀人之计:先以晋惠帝的名义下诏,命司马玮诛杀司马亮及其亲信卫瓘;待司马玮完成任务后,再反诬司马玮 “矫诏杀人”,将其处死。
司马玮本就对司马亮心怀不满,接到诏书后,立刻率军包围了司马亮的府邸。司马亮虽有防备,却不愿与司马玮兵戎相见,他登上府邸的高台,对司马玮的士兵喊道:“我并无二心,为何要如此待我?” 可士兵们在贾南风的暗中授意下,根本不听劝阻,冲入府邸将司马亮抓获。司马亮被押解途中,受尽了士兵的羞辱,最终被杀害。
司马亮死后,贾南风又指使大臣上奏晋惠帝,称司马玮 “矫诏诛杀大臣,图谋不轨”。晋惠帝本就愚笨,对贾南风言听计从,当即下诏将司马玮处死。司马玮接到诏书时,还手持当初贾南风给他的密诏,向士兵们哭诉自己是奉命行事,可此时已无人相信他。最终,这位年轻的藩王在洛阳街头被斩首,临死前仍大喊冤枉。
短短数月内,贾南风便以雷霆手段铲除了杨骏、司马亮、司马玮三位权臣,彻底掌控了西晋的朝政大权。随后,她任命自己的亲信张华、裴頠、贾模等人担任要职,形成了以自己为核心的权力集团。张华是西晋着名的文学家和政治家,颇有才干,在他的辅佐下,西晋朝堂出现了短暂的稳定局面,史称 “元康之治”。可这表面的平静,却掩盖不了深层次的危机,贾南风的野心并未得到满足,她开始将目光投向了太子司马遹。
太子司马遹是晋惠帝与宫女谢玖所生,自幼聪慧过人,深得晋武帝的喜爱。晋武帝曾多次对大臣们说:“此儿当兴我家。” 司马遹的存在,无疑是贾南风权力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 一旦晋惠帝驾崩,司马遹即位,贾南风作为太后,将无法再掌控朝政。因此,贾南风早就有了废黜太子的心思,只是碍于太子的声望和张华等大臣的反对,一直未能付诸行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司马遹逐渐长大成人,他对贾南风的专权日益不满,多次在私下场合表达对贾南风的怨恨。贾南风得知后,更加坚定了废黜太子的决心。为了达到目的,贾南风开始设计陷害太子。她先是派人引诱太子沉迷酒色,荒废学业,让太子在大臣们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随后,又暗中安排自己的亲信宦官,模仿太子的笔迹,写下一封谋反的书信。
西晋元康九年(公元 299 年),贾南风以庆祝自己生日为由,将太子司马遹召入宫中。太子入宫后,贾南风故意让宫女向他献上早已备好的美酒,太子本不善饮酒,可在宫女的再三劝说下,最终还是喝醉了。此时,贾南风的亲信黄门侍郎潘岳(即着名文学家潘安)拿出事先写好的谋反书信,让醉酒的太子照抄一遍。太子醉得神志不清,稀里糊涂地抄完了书信,根本不知道自己写下的是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的文字。
贾南风拿到太子抄录的谋反书信后,当即呈给晋惠帝,并哭着说太子意图谋反,请求晋惠帝将太子废黜。晋惠帝看了书信后,虽愚笨却也知道谋反是重罪,可他又舍不得废黜自己唯一的儿子,一时犹豫不决。贾南风见状,又指使大臣们轮番上奏,请求废黜太子。在贾南风的压力下,晋惠帝最终下诏,将太子司马遹废为庶人,打入金墉城。
太子被废后,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大臣们纷纷为太子鸣冤,认为太子是被贾南风陷害的。掌握兵权的右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等人,更是暗中联络了赵王司马伦(司马懿的第九子),准备发动政变,废黜贾南风,恢复太子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