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里有个十七八岁的后生,攥着步枪的手直抖,枪托磕到石子路,发出脆响。老兵走过去,照着他的肩膀拍了一巴掌:“抖什么?鬼子也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你手里的枪比他的刀硬,怕他作甚?”
后生涨红了脸,攥紧枪杆:“俺不怕!就是……俺第一次摸真枪,怕打不准。”
“打不准就练!”老兵蹲下身,手把手教他扣扳机的姿势,“记住,三点一线,准星对住鬼子的胸口,稳着来,比瞎突突管用。”
另一边的江堤上,赵老栓带着1团的士兵加固机枪掩体。半弧形的掩体依着江堤的坡度修建,六挺九二式重机枪被拆成零件,老兵们正挨个检查枪膛,油布擦过枪管,发出沙沙的声响。
“把机枪位再往江堤里挪半米。”赵老栓叼着旱烟,指着江面的芦苇荡,“鬼子的掷弹筒打得准,别把掩体露在明面,交叉火力的标记用白灰画清楚,东边的机枪盯左滩,西边的盯右滩,别漏了中间的浅水区。”
一名老兵抱着重机枪的弹链过来,哗啦一声挂在枪架上:“栓叔,子弹都备好了,每挺机枪配1000发,够打一阵子了。”
“省着用!”赵老栓吐掉烟蒂,用脚碾进泥土里,“首轮进攻别把子弹打光,鬼子的后续部队多着呢,留着劲跟他们耗。”
傍晚时分,笔架山方向传来零星的枪声。石刚带着侦察连的弟兄押着两个日军俘虏回来,俘虏被反绑着双手,垂头丧气地走在前面,身上的军装被划得稀烂。
“师长,鬼子的斥候队摸进山道,被2团的新兵打回去了。”石刚把缴获的日军地图递过来,上面标着笔架山的防御工事猜测图,“这俩是尖兵,审出来了——坂井让这个大队先探路,要是笔架山好打,主力就从山地绕,不好打就还从江面冲。”
陈砚看着地图上被红笔圈出的“鸦雀山后方”,冷笑一声:“坂井倒是打得好算盘。告诉2团,今晚把隘口的工事再加固,多埋些手榴弹,明早鬼子大概率会再派部队试探。”
夜色漫上来时,田家镇的工事工地还亮着火把。江堤上的机枪掩体泛着水泥的冷光,山炮的炮管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寒芒,80个油桶水雷在江底连成线,像蛰伏的猛兽,等着猎物靠近。
陈砚站在鸦雀山的制高点,望着长江东流的方向,笔架山的火光星星点点,那是2团的士兵在加固战壕。吴剑平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搪瓷缸,里面的热水还冒着热气:“今晚歇会儿吧,工事搭得差不多了,鬼子短时间攻不上来。”
“歇不住。”陈砚接过缸子,抿了口热水,目光落在江面的日军巡逻艇上,艇上的太阳旗在夜色里晃得刺眼,“坂井的6师团是日军精锐,这一仗,咱们得把每一个细节都做扎实,不能给他们留半点空子。”
火把的光映在两人身上,江风卷着水汽扑过来,带着长江特有的腥气。远处的笔架山传来新兵练喊杀的声音,粗粝、稚嫩,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和江堤上老兵们擦枪的声响缠在一起,在夜色里越传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