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玄冥回应,后土已经推门进来。她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巫袍,手里提着一个木盒,看到石榻上虚弱的玄冥和地上的战甲时,脚步猛地顿住,眼中满是惊讶:“你怎么把战甲卸了?”
后土是十二祖巫中最心细的,一眼就看出玄冥的不对劲——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左肩的里衣已经被鲜血染红,显然是旧伤复发了。她快步走到榻边,放下木盒便要去掀玄冥的里衣查看伤口。
“别碰!”玄冥下意识地躲开,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后土停下动作,眉头紧锁:“是三个月前被东皇钟震伤的旧伤发作了?你怎么不早说?”
玄冥别过脸,避开后土的目光:“巫族正是用人之际,我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让大家分心?”
“你这性子!”后土又气又急,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丹药和麻布,“这是我托巫医炼制的九转还魂丹,比你用的生肌散有效,我帮你换药。”
这次玄冥没有拒绝。后土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里衣,露出左肩的伤口——那里的皮肤已经青紫发黑,中间有一道两寸长的伤口,还在缓缓渗血,周围的肌肉因为长期被战甲压迫,已经有些僵硬。
“伤得这么重,你还天天披甲巡营,简直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后土一边用温水擦拭伤口,一边忍不住斥责,“上次龙宇前辈都说了要静养,你怎么就不听?”
提到龙宇,玄冥的眼神柔和了几分。那位隐于起源殿的前辈总是在巫族危难时现身,上次东海之战若不是他出手,她恐怕早已命丧东皇钟下。可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前辈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不能总依赖他。”
后土叹了口气,将九转还魂丹碾碎,敷在伤口上。丹药接触到皮肤时,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缓解了不少疼痛。她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我这次来,除了给你送药,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玄冥问道。
“你也知道,近来巫妖大战频繁,死去的巫民和妖兵越来越多,他们的残魂四处游荡,找不到归宿,长此以往,恐怕会滋生魔气。”后土的语气带着忧虑,“我想在幽冥之境建一座轮回台,让这些残魂得以转世,可单凭我的巫力,根本无法完成,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
玄冥沉默了。建轮回台是大事,需要耗费巨大的巫力,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可一想到那些游荡的残魂,她便点了点头:“好,等我伤好了,便助你一臂之力。”
后土脸上露出喜色:“太好了!有你帮忙,一定能成。”她包扎好伤口,从木盒里取出一件素色的巫袍,“这是我用西域的蚕丝织的,比你平时穿的里衣柔软,你换上吧,战甲暂时别穿了,好好养伤。”
玄冥看着那件素色巫袍,袍子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领口绣着一圈简单的巫纹,与她以往穿的厚重战甲截然不同。她接过巫袍,慢慢穿上——蚕丝的触感很柔软,贴在皮肤上,没有战甲的冰冷和沉重,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这样才对。”后土看着她穿上素色巫袍的样子,点了点头,“你也该好好休息几天了,北境的事我已经和帝江说了,他会派其他人暂时接管,你就安心养伤。”
玄冥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殿外。寒雾依旧浓厚,可透过雾霭,她仿佛看到了北境的巫民们在冰原上狩猎,看到了巫兵们在防线巡逻,看到了不周山上的十二祖巫议事厅灯火通明。她知道,卸下战甲只是暂时的,等她伤好了,依旧要回到战场,守护这片土地。
后土陪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我还要去幽冥之境查看地形,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记住,一定要好好养伤,别再逞强了。”
“我知道了。”玄冥点了点头。
后土离开后,殿内又恢复了寂静。玄冥靠在石榻上,看着地上的寒冰战甲,又看了看身上的素色巫袍,心中百感交集。她伸手摸了摸包扎好的伤口,那里的清凉感还在,提醒着她此刻需要静养。
也许,卸下战甲并不是懦弱,而是为了更好地守护。她想。
窗外的寒雾渐渐散去,一缕阳光透过冰窟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地上的战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玄冥闭上眼睛,开始运功调息,巫力缓缓流转,滋养着受伤的经脉。她知道,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定会以更强的姿态站起来,重新披上寒冰战甲,守护巫族的北境,守护这片她深爱的洪荒大地。
而此刻,起源殿中,龙宇看着水镜中玄冥卸下战甲、换上素色巫袍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起源珠,喃喃自语:“玄冥,好好养伤,下次相见,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水镜中的寒雾渐渐浓郁,遮住了玄冥的身影,只留下那件素色巫袍,在北境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