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敢答。
剑阁失守的惨状,已是最好的证明。
李景见状,却只是淡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智慧与……淡淡的嘲弄。
“万物相生,亦必相克。这世间,从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无敌的。”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地点了点剑阁周围那连绵起伏的群山,声音平淡,却字字珠玑,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将那看似无敌的“天火”,剖析得淋漓尽致。
“其一,威力越大之物,其制必繁,其料必珍。‘天火’既能一击破城,其所需之火药原料,必然极为稀少,断然无法大规模量产。刘莽此番奇袭剑阁,所用‘天火’,怕已是其大半家底。此乃……数量之弊。”
“其二,火药者,性烈而畏水。蜀地多山,气候潮湿,逢夏秋之交,更是阴雨连绵。‘天火’虽强,若遇瓢泼大雨,其威能必将大打折扣,甚至沦为一堆无用之废铁。此乃……天时之弊。”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李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弧度,“此等利器,转运极为不易,更需小心看护。刘莽既已得手,必然会将其视为心肝宝贝,囤于一处,重兵把守。而这,恰恰给了我们……一击毙命的机会!”
一番话,如同一道道划破黑暗的闪电,将在场所有被“天火”之威吓破了胆的文武百官,从绝望的深渊之中,狠狠地拽了出来!
他们看着御座之上那个侃侃而谈、将敌人引以为傲的大杀器分析得透彻无比的年轻帝王,眼神中,只剩下最纯粹的、五体投地的拜服!
是啊!
他们只看到了“天火”的强大,却忽略了它背后必然存在的致命弱点!
而他们的陛下,却早已洞悉了一切!
“陛下圣明!”
徐元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对着李景深深一揖,而后转身,指着沙盘,将陛下的战略构想,化作了一套清晰可行的战术方案!
“臣以为,我军当即刻执行——‘敌进我退,诱敌深入,择雨日决战’之策!”
“我军可即刻放弃剑阁之外所有关隘,主动收缩防线,将蜀道这片广袤的山地,尽数让与刘莽,做出我军畏惧‘天火’之威,不敢与之野战的假象,以骄其心!”
“待其主力尽出,深入我腹地之后,再由常青山将军率玄甲卫精锐,效仿昔日韩信暗度陈仓之计,奇袭其后方!目标,直指其囤放‘天火’的……军火大营!”
“只需毁其‘天火’,则刘莽便如被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届时,我军再借助天时地利,于大雨之日,四面合围,毕其功于一役!”
此计一出,满座皆惊!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妖孽般的眼神,敬畏地看着龙椅之上的李景与队列之中的徐元。
君臣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在短短数息之间,便已为这场看似无解的西蜀之危,谱写好了最终的……胜利乐章!
“好!”
“就依徐卿之计!”
李景一锤定音,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
然而,就在这军机处内群情激奋,战意高昂,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刻。
一个尖细而又急促的声音,却如同最不合时宜的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报——!!!”
一名司礼监的小太监,急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启禀陛下!殿……殿外……”
“……后……后津……遣使求见!”
后津?!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将在场所有人,都劈得外焦里嫩!
他们不是刚刚才在山海关被打得元气大伤,狼狈逃窜吗?
此刻又派使者前来,是想做什么?趁火打劫?还是……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名面容倨傲的后津使臣,已然走到了大殿门口,朗声开口,那生硬的汉话之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傲慢与……施舍。
“奉我主耶律图大汗之命,特来拜见大舜皇帝陛下!”
“我主有言,刘莽乃天下公敌,其行径人神共愤!我主愿与大舜摒弃前嫌,结为盟友,出兵二十万,从北境合围,共击刘莽此獠!”
此言一出,殿内不少官员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意外的喜色。
两面夹击?这……这似乎是天大的好事啊!
然而,那后津使者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当然,”使者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嘲弄,“盟约,亦有盟约的价码。”
“我主大汗的条件,只有一个——”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龙椅之上的李景,一字一顿地,吐出了条件。
“——割让,燕云十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