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扯下后津军那面象征着耻辱的狼头旗,振臂一挥,用尽毕生的力气,对着身后那三千早已麻木的、被世界遗弃的同胞,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我等皆为汉家儿郎!身负华夏血脉!岂能为蛮夷驱使,屠戮同胞,为虎作伥?!”
“今日!就在此地!我高祥,反了!”
他猛地将那杆沾染着监军鲜血的长槊,指向了远处那黑压压的后津大营,那双冰冷的眼眸中,燃烧着足以焚尽草原的滔天烈焰!
“愿随我归家者——”
“杀!!!”
“吼!!!”
“杀!杀!杀!!”
回应他的,是身后三千汉奴营士卒,那压抑了无数个日夜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滔天怒吼!
他们的血,还未冷!
他们的魂,尚在汉家!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奴隶,而是追随着那道黑色身影,向死而生的……陷阵之士!
就在这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中,那座被誉为“鬼见愁”的鹰愁堡,那座本该是他们埋骨之地的坚固堡垒,其后方,那通往山海关主关口的巨大吊桥,竟“轰隆隆”地,缓缓放下!
那扇紧闭了数月之久、象征着生与死的厚重关门,在无数后津士兵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向着他们……敞开了!
“朱将军,罪人高祥,”高祥提着监军的人头,翻身上马,对着城楼之上的朱遇达遥遥一抱拳,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豪情与归属感,“前来……归建!”
“恭迎高将军!”朱遇达在城楼之上朗声大笑,声震四野,“陛下已在关内,备下新甲、利刃、庆功酒,静候将军……凯旋!”
……
两个时辰后,后津,帅帐。
“报——!!!”
一名负责监视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入帐中,脸上写满了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恐惧,声音都因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
“大……大帅!不好了!”
“高……高祥他……他阵前反了!他杀了监军,带着那三千汉奴,投……投降山海关了!”
“什么?!”
正与一众心腹将领商议着下一步攻城计划的耶律图,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从喉咙深处,直冲而上!
“噗———!”
他再也压抑不住胸中那股滔天的怒火与极致的羞辱,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将身前的军事地图,染得一片猩红!
“高祥……李景……”
他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鲜血淋漓而下,他却浑然不觉。那双鹰隼般的眼眸中,布满了疯狂的血丝,状若疯魔!
离间计!
他明明知道是离间计!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一头……栽了进去!
他自作聪明地想借刀杀人,却不成想,对方竟是将计就计,将他那把用来杀人的“刀”,连同他麾下三千精锐的“炮灰”,尽数策反!
他非但没有除掉那颗眼中钉,反而亲手为对手,送去了一支援军!一件……大杀器!
这是何等的讽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军事失败,这是人格上的、全方位的……碾压!
“啊———!!!”
耶律图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充满了无尽怨毒的咆哮!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狠狠地劈向了身旁的桌案,那由百年硬木打造的桌案,竟被他一刀劈为两半!
“传我将令!”他赤红的双目,如同草原上最嗜血的饿狼,扫过帐内所有噤若寒蝉的将领,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声音,下达了最疯狂的指令!
“全军出击!!”
“告诉将士们!三日之内,若不能踏平山海关,本帅……要他们所有人,都为今日之耻……陪葬!”
“我要将那高祥,碎尸万段!!”
“我要将那李景的头颅,做成我的酒杯!!!”
“擂鼓!!!”
……
呜———!呜———!
苍凉而又急促的号角声,如同催命的魔音,响彻了整个后津大营!
数十万后津铁骑,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黑色兽潮,从连绵的营盘之中,倾巢而出!
他们放弃了所有的计谋,放弃了所有的试探,唯一的目的,便是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将眼前那座象征着耻辱的雄关,彻底……踏平!
山海关,城楼之上。
刚刚换上了一身崭新玄甲、手持一杆由军器坊特制破甲长槊的高祥,沉默地站在朱遇达身旁。
他看着城外那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敌军,那双死寂的眼眸中,没有半分的畏惧,只有一片……即将燃尽一切的滔天战意!
一场前所未有的、惨烈至极的攻城血战,即将……拉开序幕!
而此刻,千里之外,西京,军机处。
当山海关“阵前倒戈”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传到大殿之上时,满朝文武,皆是目瞪口呆,如闻天书!
他们看着龙椅之后,那个依旧神情平静,仿佛早已料到一切的年轻帝王,除了五体投地的拜服之外,再也找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谈笑之间,强虏灰飞烟灭!
这,便是他们的陛下!这,便是天命所归的中兴之主!
李景缓缓从御案后站起,他没有理会群臣的朝拜,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殿外那即将破晓的、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君临天下的无上霸气。
“告知拓跋宏,几日后的祭天大典……”
“朕,准时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