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微微一笑,走到了御案之前。
“诸位,有时候,一封信的力量,远胜于千军万马。”
他铺开一张空白的宣纸,提起朱笔,笔走龙蛇。
众人好奇地凑上前去,只见那信上的内容,并非什么慷慨激昂的招降檄文,措辞反而极为平淡,甚至有些……模糊不清。
【高将军亲启:雪原极寒,朔风凛冽。潜龙在渊,非是不动,乃待风雷。今风雷已至,朕于西京,温酒以待,盼将军……早日归来。】
落款,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景”字,以及一方小小的私印。
这封信,写得没头没尾,语焉不详。若是给旁人看了,定然是云里雾里。但若是高祥本人看到,必然能明白其中“潜龙在渊,静待风雷”的深意。
“陛下圣明!”百里朔抚掌赞道,“此信言辞恳切,又未曾许诺任何高官厚禄,足见陛下对将军之信任!只需将此信送到,高将军定然心向我朝!”
“谁说……朕要将此信送给高祥了?”
李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智计百出的张铉与百里朔,都彻底愣在了原地。
只见李景将那封刚刚写好的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一个精致的信封之中,而后,交给了早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内的隐鳞卫指挥使——陈屠!
“将此信,以最‘隐秘’的方式,送往后津大营。”
他特意在“隐秘”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信,不必交到高祥手上。”
李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弧度。
“你只需想办法,让那个负责监视高祥的后津监军,‘无意’间……截获此信便可。”
轰!
此言一出,张铉与百里朔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劝降信!
这分明是一招……阳谋! 一招足以让耶律图本就紧绷的猜忌之弦,彻底崩断的……离间毒计!
这封信,从一开始,就不是写给高祥看的!
它是写给……耶律图看的!
天幕为引,信件为证!
耶律图本就怀疑高祥,如今再截获这封来自敌国皇帝的“亲笔密信”,他心中的那一丝侥幸,将会被瞬间碾得粉碎!
届时,高祥在他眼中,将不再是一个可用的悍将,而是一颗随时可能在他背后爆炸的、由李景亲手埋下的致命炸弹!
他会怎么做?
他不敢杀,怕引起哗变。
他不敢用,怕阵前倒戈。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高祥这颗“炸弹”,远远地抛出去!
派他去执行一个……必死的、不可能完成的、且远离主战场的任务!
而那,才是陛下真正想要的……营救高祥的机会!
“陛……陛下……”张铉的声音,都因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臣……臣拜服!”
……
两日后,后津大营,高祥所在的奴隶营。
一名负责监视高祥的后津监军,正百无聊赖地躲在暗处,监视着那个除了操练便是擦拭兵器的汉子。
突然,一只信鸽落在了营帐顶上,那监军心中一动,悄悄上前,将那信鸽捕获。
当他从信鸽腿上,解下那个小小的竹筒,看到里面那封盖着舜朝皇帝私印的密信时,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沸腾了!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连滚带爬地冲向了耶律图的帅帐。
帅帐之内,当耶律图看过那封措辞模糊的“密信”后,他再也无法维持镇定。
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桌案之上,眼中血丝遍布,状若疯魔!
“果然!果然如此!”他嘶声怒吼,“好你个李景!好一招歹毒的离间计!真当本帅是三岁孩童吗?!”
他来回踱步,胸中的怒火与杀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若是寻常将领,他早已下令将其千刀万剐。
可偏偏,这个人是高祥!一个被天幕“认证”的、能凿穿一切的绝世猛将!
杀?
天幕的影响力太大,此刻贸然斩杀一个被天幕“认证”的、在汉奴兵中极有威望的将领,无异于自断臂膀,更会激起军中哗变,让李景的离间计不费吹灰之力便功成!
不杀?
任由这样一头被天幕预言为“不世之龙”的猛虎盘踞在自己身边?耶律图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兄长耶律洪死不瞑目的惨状,就能看到高祥那双死寂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
“啊——!!!”
耶律图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
良久,他猩红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残忍而又“自作聪明”的冷光。
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来人!”他对着帐外,厉声喝道。
“传汉奴高祥,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