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怕是大悲临头,要满门抄斩了吧!
他越想越悲愤,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邪火,竟顶着滔天的恐惧抱怨了一句。
“人……人都要死了,还不兴哭一场吗?难不成要我笑着上路啊!”
话音刚落,哭声又拔高了八度,惊得田间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
“噗嗤——”
那太监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明白了这老财主是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是来问罪的,顿时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哎哟,我的郑老员外啊!”他用拂尘柄点了点郑财主的肩膀,哭笑不得地说道,“咱家是奉了圣上口谕,特来给你赏封的!你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哟!”
嚎哭声戛然而止。
郑财主脸上还挂着两行浑浊的泪,呆呆地看着太监,仿佛没听清。
“啥?”
他眨了眨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颤声问道:“赏……赏赐?”
这下轮到他疑惑了。
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凑到太监跟前,压低了声音:“公公,您别说笑,那......景殿下,先前可是在草民这儿当佃农……圣上,当真不问罪?”
太监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手示意他退后,先全了礼数。
随后,他收起笑容,面色一肃,再次朗声道:“郑福易,接旨!”
郑财主这才如梦初醒,赶忙整理衣冠,带着一众同样懵圈的家仆,齐刷刷地伏地跪好。
“承圣诏曰,丰枣村百姓郑福易,性本纯良,与人为善,于潦苦困顿之际,救助晋王之后李景,护皇室血脉有功,特赏天字号田地二百亩,白银五千两,猪、牛、羊各三十头,雪菜五十斤,以彰其功,钦此!”
话音落下,郑财主还跪在地上,整个人一动不动,耳朵里“嗡嗡”作响。
“郑员外,快起来吧!”太监满脸笑意地亲自将他扶起,“恭喜老员外了,有此天恩,往后必定是福泽延绵,富贵不可言呐!”
由死到生,从地狱到天堂,不过是一句话的工夫。
喜悦的浪潮瞬间淹没了郑财主,他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整个人如沐春风,红光满面。
只见郑财主阔气地从怀中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无比自然地塞进了太监的袖筒里。
“承蒙天恩!承蒙天恩啊!”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这都是托了圣上和景殿下的洪福!多谢总管大人……只是,草民尚有一事不解。”
“老员外请讲。”太监笑眯眯地收了银票。
“圣上赏赐金银田地,乃是天大的福分,草民感激涕零。只是这赐五十斤雪菜,是……所为何意啊?”
说到最后,郑财主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自己失言,犯了忌讳。
太监闻言,哈哈大笑,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员外,这雪菜,可是晋王殿下特意向皇上求了恩典,点名要送给你的,可千万莫要负了这片心意啊。”
“晋王?”
“就是景殿下。”
李景!
郑财主又哭了。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恐惧的哀嚎,而是感动到无以复加的热泪。
他没想到,李景如今成了王爷,竟还念着他这点微末的恩情,还亲自回来为他收这不值钱的雪菜!
郑福易弓着身子,直到传旨太监的队伍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才敢直起腰来。
“快!快回家把老夫珍藏的青花龙纹瓶给我找出来!里里外外刷洗干净!”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家仆们交换着不解的视线,不明白老爷要拿这珍贵的瓷瓶做什么。
郑财主没时间解释,他要用最干净、最隆重的仪式,来迎接李景送他的雪菜。
那不是普通的菜,那是未来皇帝亲手种下并赏赐的菜。
是他们郑家往后百年的护身符,是求也求不来的传家宝。
他决定,这菜一颗都不能吃,要用最好的盐,最干净的瓷器腌起来,供在祠堂里,让子子孙孙都记着这份天大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