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如同铁塔般的李嗣业已然勃然大怒，反唇相讥道：
“呸！谢道安，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朝廷天兵？你说的可是那十万荡寇军？早已被我莽山儿郎杀得片甲不留！”
“郑暄老儿若是不怕死，尽管再派人来送人头！我莽山军照单全收，来多少杀多少！”
李嗣业手中陌刀指向城头，声若洪钟：
“至于你这断臂残废的手下败将，也敢在此狺狺狂吠？有能耐就打开城门，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看爷爷不敲碎你的脑袋！”
听闻十万大军竟已灰飞烟灭，谢道安眼前一黑，腥甜直冲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了下去。
脸色瞬间由蜡黄转为一种诡异的潮红。
如今困守孤城，想要活命，甚至将功折罪，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拖延时间！
等待那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援军，或者......其他变数。
想到这里，谢道安当即下令，“带上来！”
很快，两名如狼似虎的京营官兵，将一人拖拽着推到城墙垛口前。
此人披头散发，衣服破烂不堪，上面沾满了已经发黑的血污和污渍，正是被囚禁多日的宁州知府李茂！
谢道安一把抓住虚弱不堪的李茂，将他半个身子推出垛口，让城下的人能够看清，朝着王潇方向厉声喝道：
“王潇！这可是你的好兄弟，你不是讲义气吗？不是重情义吗？”
“若敢下令攻城，本将一刀宰了他！”
王潇抬起头平静地看向那道身影。
李茂感受到了目光，与之在空中交汇。
仿佛看穿了结局，又仿佛下定某种决心。
突然，他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自嘲，有悲凉，更有一种看透世事的豁达。
“这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我李茂兢兢业业为官十余载，却始终郁郁不得志不得志。”
“直到遇到王兄弟，他让我在这宁州知府的位置上真正做了些实事，真正过了把为民做主的瘾！虽死......足矣！”
李茂的目光望向鹰钩嘴方向，带着最后的牵挂与嘱托：“王兄弟！替我照顾好若茵！”
紧接着，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响彻城头：
“替我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话音刚落，在谢道安及所有京营官兵惊愕的目光中，李茂用尽生命中的最后气力，一把拔出身旁京营士卒腰间佩刀。
刀光闪过，鲜血瞬间迸射而出。
城墙上，一片死寂。
谢道安僵在原地茫然无措。
身边的京营将领和士卒们也全都懵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知府，竟然如此刚烈！
城下。
两万余莽山军将士一片肃静，无数双眼睛看着城头那抹溅射的鲜血。
整个战场无人出声，唯有风声呜咽。
王潇缓缓抬起了手。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