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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墨色里的试探(2 / 2)

苏念深吸了口气,把掌心的墨锭攥得更紧了些,指尖用力到泛白。她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甚至还扯出个浅浅的笑:“沈总,我对苏家的旧事不太清楚。”她避开“1998年”和“苏先生”这两个关键词,只捡着无关紧要的话说,“我小时候跟着祖父住,他很少提苏家的事,只偶尔说过,我父亲年轻时喜欢收藏瓷器,家里摆过不少瓶瓶罐罐,后来搬家时都处理了。”

她说这话时,眼睛看着桌上的修复笔记,没敢去看沈亦臻的眼睛——她怕自己的眼神里藏不住破绽,更怕看到他眼底的怀疑。桌上的宣纸被风又吹得动了动,边角扫过她的手背,像片轻轻的羽毛,却让她的后背慢慢渗出了细汗。

沈亦臻没说话,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蝉鸣和风吹栀子花的声音。苏念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带着种审视的重量,像是要把她的话拆开,看看里面藏着什么。她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兔子,撞得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过了好一会儿,沈亦臻才缓缓开口,语气比刚才软了些,却还是带着点试探:“是吗?或许是我父亲记错了。”他伸手,拿起桌上摊开的刻字照片——照片是苏念昨天拍的,“护国宝”三个字已经清理得很清晰,黑白色的照片上,那三个字的刻痕像三道浅浅的沟壑。

他的指尖落在照片上“护”字的笔画上,轻轻划了一下:“这三个字,我找文物局的朋友看过,说刻字的手法是民国时期的,一般只用在特别重要的文物上,要么是皇室的东西,要么是……需要特意标记‘归属’的物件。”他抬眼,正好对上苏念的目光,“你祖父日记里写的‘守护’,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苏念的心里又是一紧。原来他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从砚台说到沈夫人,再说到拍卖记录,最后还是绕回了“守护”和“护国宝”上。她看着沈亦臻的眼睛,他的眼神很亮,带着点探究,却没有之前那么锐利,倒像是在等她点头,等她说出点什么。

她攥着墨锭的手指慢慢放松了些,指尖蹭过墨锭上的云纹,突然想起刚才沈亦臻说的“磨墨”——是了,他们之间的试探,就像磨墨一样。他往砚台里滴水,是试探;她避开关键的话,是回避;看似平静的对话,其实早就像墨锭在砚台里转动那样,墨色已经悄悄在水里晕开,只是谁都没说破。

“或许吧。”苏念轻轻点头,把墨锭放回紫檀木盒里,绒布接住墨锭的瞬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噗”声,“现在刻字还没清完,等把最后几个字弄清楚,说不定就能找到关联了。”她故意说得含糊,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像磨墨时故意放慢的动作,既不让墨太稠,也不让墨太稀。

沈亦臻看着她把盒盖轻轻扣上,搭扣“咔”的一声扣紧,像是把刚才的试探也一并收进了盒子里。他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桌上的修复笔记翻了两页——苏念的字写得很工整,每个清理步骤都标得清清楚楚,连棉棒的型号、清理液的浓度都记在了旁边,用红笔圈了重点。

“你记笔记很仔细。”他说,语气里带着点真心的赞许,“我母亲当年记菜谱,也是这样,每个步骤都写得明明白白,连盐放多少都标着‘小半勺’。”

苏念笑了笑,没接话。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紫檀木盒上,把盒面的缠枝莲纹照得格外清晰。她看着沈亦臻的侧脸,他正低头看着笔记,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不像平时在公司里那样冷硬,倒有了点寻常人的温和。

又聊了几句关于修复的事,沈亦臻就起身要走。苏念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穿过院子,亚麻衬衫的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领口的栀子花瓣早就掉了,却像是还留着点香。走到院门口时,他突然回头,看向苏念:“对了,老陈说厨房今天炖了莲子羹,你记得去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苏念愣了愣,点头说“谢谢”。他没再说别的,转身走出了院门,木屐的声音渐渐远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栀子花。阳光落在花瓣上,把白色的花瓣照得近乎透明,连带着花蕊里的细粉都看得清清楚楚。风又吹过来,带着香,也带着点暖意,落在她的脸上。

回到西厢房时,桌上的紫檀木盒还摆在那里,和修复笔记、青花小碟、放大镜放在一起,竟显得格外和谐。苏念走过去,打开盒盖,拿起那方端砚。她走到窗边,从暖水瓶里倒了点温水,滴了三滴在墨池里——就像沈亦臻说的,沈夫人磨墨时,总爱加三滴水。

然后,她拿起墨锭,在砚台里慢慢转动起来。墨锭与砚台接触的地方,发出“沙沙”的轻响,像细雨落在纸上。黑色的墨汁慢慢晕开,从墨池中心向外蔓延,先是浅灰,再是深灰,最后变成纯粹的黑,却黑得发亮,带着松烟的香。

她磨着墨,看着墨色在水里慢慢散开,突然就明白了——她和沈亦臻之间的试探,从来都不是谁在逼谁,而是像这磨墨一样,一方愿磨,一方愿等。他用旧物递过来的善意,她用小心翼翼的回应,看似都在绕圈子,可墨色已经悄悄染了砚台,就像有些秘密,有些在意,也已经悄悄落在了心里。

磨好的墨放在桌上,她拿起一支毛笔,蘸了点墨,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守护”。墨色饱满,落在纸上不晕不散,字的边缘带着点毛边,却透着股踏实的力道。她看着这两个字,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话,想起沈亦臻说的“不让文物流落到国外”,突然觉得,或许他们要找的答案,从来都不是藏在青花瓶里,也不是藏在玉佩的刻字里,而是藏在这两个字里——藏在每一个愿意为“守护”多走一步的人心里。

夕阳慢慢沉下去,把西厢房的窗棂染成了暖红色。桌上的墨还在散发着香,与栀子花香混在一起,飘得很远。苏念把毛笔放回笔洗里,看着恒温箱里的玉佩,突然觉得,这个下午的试探,像磨开的墨一样,虽然悄无声息,却在心里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