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不想多说,公孙龢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中午的阳光越来越毒,晒得人皮肤发烫。
不知乘月回到自己的鱼摊前,收拾好东西,对公孙龢说:“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公孙龢点点头:“明天见。”
看着不知乘月的背影消失在菜场门口,公孙龢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矿泉水,瓶身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又看了看那枚老秤砣,青黑色的铸铁上,似乎也映出了他的影子。
下午,菜场里的人更少了。
公孙龢坐在摊位前,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不知乘月的事情。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厉害的身手?又为什么会放弃好好的科研工作来卖鱼?
一个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喂,是公孙龢吗?你父亲的病情有些不稳定,你赶紧来医院一趟。”
电话里传来医生急促的声音,让公孙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连忙收拾好摊位,把老秤砣小心翼翼地放进布袋子里,锁好摊位的铁门,就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
路上,她给不知乘月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临时有事,明天可能要晚点去菜场。
但直到她跑到医院,也没有收到不知乘月的回复。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刺鼻。
公孙龢冲进父亲的病房,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身上插着各种管子。
医生正在旁边忙碌着,看到她进来,皱着眉头说:“你父亲的情况很不好,需要立刻进行手术,但是手术费用很高,你赶紧想想办法。”
公孙龢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抓着医生的胳膊,声音颤抖着说:“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爸爸,多少钱我都愿意付,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医生叹了口气:“我们会尽力的,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手术费用大概需要五十万,你尽快凑齐。”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得公孙龢喘不过气来。
她家里本来就不富裕,父亲生病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不少外债,现在又要五十万,她去哪里凑这么多钱啊?
她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擦干眼泪,接起电话:“喂?”
“是公孙龢吗?我是不知乘月的朋友,他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你帮忙。”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语气急促。
公孙龢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被人带走了,现在在镜海市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里,你赶紧过来救他。”
“废弃工厂?具体在哪里?”
“你沿着环城路一直往西走,看到一个红色的烟囱就是了。你快点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电话挂断了,留下公孙龢一个人在原地,脑子嗡嗡作响。
不知乘月被人带走了?
是早上那两个西装男干的吗?
他们为什么要抓他?
一个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但此刻,她没有时间多想,只想赶紧去救不知乘月。
她站起身,擦干眼泪,朝着医院门口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得了不知乘月,也不知道父亲的手术费该怎么办,但她知道,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知乘月出事。
沿着环城路往西走,路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高楼大厦渐渐变成了低矮的平房,最后变成了一片荒地。
红色的烟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格外显眼,像一根插在地上的巨大红针。
公孙龢骑着电动车,心里越来越紧张,手心全是汗。
废弃工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杂草丛生,锈迹斑斑的机器散落在地上,看起来阴森而恐怖。
她推着电动车,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不知乘月!你在哪里?”
她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是早上那两个西装男,还有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正朝着她走过来。
“小姑娘,你还真敢来啊。”
其中一个西装男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得意。
公孙龢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握紧了手里的电动车钥匙,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把不知乘月怎么样了?”
“他?他现在很好,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就不会伤害他。”
另一个西装男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
公孙龢咬着牙,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该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但她不能放弃。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父亲的老秤砣,连忙从布袋子里拿出来,紧紧攥在手里。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
她举起秤砣,朝着那些人挥舞着,虽然心里害怕,但脸上却装作很勇敢的样子。
那些人被她的举动逗笑了,其中一个男人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抢她手里的秤砣。
公孙龢连忙后退一步,用秤砣朝着那个男人的手砸了过去。
“啊——”
那个男人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手后退了几步,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其他的人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竟然这么勇敢。
公孙龢趁机转身,朝着工厂里面跑去。
工厂里面很大,到处都是废弃的机器和杂物,她不知道不知乘月被关在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跑着。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让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就在她快要被追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公孙龢,这边!”
她抬头一看,不知乘月正从一个废弃的仓库里跑出来,身上有些灰尘,但看起来没有受伤。
“不知乘月!你没事吧?”
公孙龢惊喜地喊了一声,朝着他跑了过去。
不知乘月拉着她的手,朝着工厂的后门跑去:“我没事,我们赶紧走。”
两人手牵着手,在废弃的工厂里奔跑着,身后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远。
阳光透过工厂破损的天窗,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急促回响。不知乘月紧紧攥着公孙龢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慌乱的心渐渐安定。
“你怎么逃出来的?”公孙龢一边跑,一边喘着气问。
“他们看守不算严,我找机会撞开了仓库的木门。”不知乘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人追上来,才放慢脚步,“抱歉,把你卷进来了。”
公孙龢摇摇头,举起手里的老秤砣,青黑色的铸铁上还沾着点血迹:“还好有它,刚才砸到了一个人的手。”
不知乘月看着那枚秤砣,又看了看她额角的汗珠,伸手替她擦掉:“你胆子真大,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两人沿着工厂后门的小路往前走,路边的野草没过脚踝,偶尔有虫鸣声传来。走到路口,不知乘月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公孙龢先送上车。
“你先去医院看你父亲,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找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公孙龢手里,“这里面有钱,先拿去交手术费。”
公孙龢连忙推辞:“不行,这是你的钱,我不能要。”
“拿着!”不知乘月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父亲的病不能等,钱的事以后再说。”
出租车缓缓开动,公孙龢看着窗外不知乘月的身影越来越小,眼眶突然湿润了。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行卡,又摸了摸布袋子里的老秤砣,心里五味杂陈。
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公孙龢拿着不知乘月给的银行卡,顺利交了手术费。她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一遍遍看着不知乘月的微信对话框,却始终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直到傍晚,手术室的灯才熄灭。医生走出来,疲惫地说:“手术很成功,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还需要在IcU观察几天。”
公孙龢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连忙给不知乘月发微信报平安,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接下来的几天,公孙龢一直在医院照顾父亲。不知乘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王婶和菜场的摊主们都来医院看过她,问起不知乘月,她只能含糊地说他有事暂时离开几天。
一周后,父亲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公孙龢推着父亲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突然看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乘月!”她惊喜地喊了一声。
不知乘月回过头,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却依旧笑着朝她挥手。他的手臂上缠着绷带,显然是受了伤。
“你怎么来了?你的手……”公孙龢跑过去,看着他手臂上的绷带,心疼地问。
“一点小伤,不碍事。”不知乘月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菜场摊位的租金,我已经帮你交了三个月。还有,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去哪里?”公孙龢心里一紧。
不知乘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以前的研究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我回去处理。等事情解决了,我就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公孙龢手里的老秤砣上,笑着说:“到时候,我还来买你的菠菜,你可别再卡得那么死了。”
公孙龢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你一定要回来,我还没还你钱呢。”
“好,我一定回来。”不知乘月伸手替她擦掉眼泪,“照顾好你父亲,也照顾好自己。”
不知乘月走了,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只留下一个承诺。公孙龢回到菜场,重新摆起了菜摊。那枚老秤砣依旧挂在秤杆上,每次称菜时,阳光透过秤星的小孔,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总会让她想起那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眼睛像黑曜石一样亮的男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公孙龢的父亲渐渐康复,她的菜摊也越来越红火。只是每当傍晚,她总会朝着菜场门口望一眼,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突然出现。
直到一个清晨,橙色的朝阳刚爬过菜场西头的三层小楼,公孙龢正蹲在摊位前整理蔬菜,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公孙丫头,给我称三斤菠菜。”
她猛地抬起头,不知乘月站在摊位前,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依旧是利落的短发,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温柔。他的手臂上的绷带已经拆除,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你回来了!”公孙龢的眼角瞬间堆起笑纹,左边脸颊上的小痣跟着动了动。
不知乘月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老秤砣上,笑着说:“我回来了,这次,你可得多给我一把菠菜。”
阳光正好落在他们身上,把帆布棚子染成暖金色,鱼腥气混着泥土味和油条香,依旧是属于市井最鲜活的气息,只是这气息里,多了几分等待后的温暖与心安。